那已經不是一個愛開玩笑愛秀恩愛還稍稍有些“娘炮”的男人,而是一團醜陋到無以複加的血肉。
男同事的老婆失魂落魄地跑來,抓住朱雲拚命搖晃:他是為了救你,為了救你!電光火石的瞬間,朱雲忽然流暢地說出了否定詞:不!他不是為了救我,是為了和我爭搶著鑽進安全的桌底。
朱雲從廢墟離開時,步履堅定,而身後傳來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嗬嗬哈哈嗬……
從此,街上多了一個瘋女人,她隔三岔五就要去找朱雲,一會兒念叨“我老公是烈士”,一會兒哭號“你不講實話,會遭報應的”!朱雲趕不走她,罵不動她,索性一切由著她,大災過後,家園需要重建,還要迎接小生命。
七年了,小寶從生下來就一直不哭不響,不知看了多少醫生郎中,甚至還請鄉下的巫婆跳過大神,醫生檢查不出是什麼問題,而巫婆說小孩身上有冤魂。朱雲已經走到北京了,還能走到哪裏?她太疲憊了。
老公是半夜才回房間的,身上一股清冽的酒氣。他脫了鞋,上床小心地蜷起腿,將自己弓成一隻蝦,朱雲輕輕為老公蓋上被子。
他忽然抓緊她的手,氣息變得渾濁,喘息著說:我就問你一件事,你當時為啥不承認是人家救了你,是不是你和那同事有一腿?
朱雲愣了一下,好半天她才明白老公在說什麼,明白過來的瞬間,她的手已經不受控製地揮過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再收回,又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
她傷心得渾身抖起來:你怎麼會這麼看我?禽獸不如!那麼漆黑的夜,也能看到老公眼中的譏諷:你又能比禽獸好多少?
朱雲呼地一下掀開被子,低氣壓一般的壓抑,讓她快要窒息了。她將熟睡的小寶搖醒,淒厲地哭叫起來:回去,咱們回去就去找瘋子,我要帶上小寶向她贖罪,我撒了謊,都是因為我撒了謊小寶才會遭報應的!
瘋子!老公鐵青著臉,不知在罵誰。
第二天,仨人去了火車站,老公兜裏的電話一直在響,他接起,輕言細語地說話。
朱雲一把奪下,大聲嚷嚷:你不要再和我演戲了!我知道你在外麵有女人了,怎麼?想什麼時候拋棄我們娘兒倆啊?
瘋子!
他們很快就扭打成一團。朱雲內心湧起苦辣況味,不管不顧的發瘋令她亢奮:不管了,什麼都不管了!七年來,她背著沉沉重債,騙自己騙得好苦,終於可以放下,她還怕什麼呢?
媽媽……
朱雲夫婦被一個東北女人費力地拉開,那個熱心大嬸抱起小寶,憤怒地教訓朱雲:孩子叫了你好幾聲,怎麼當媽的,要鬧回家去鬧!
朱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小寶抱著她的大腿,真真切切地喊了:媽媽,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