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沈檀養好了傷,回到中都,進了豫南地界,江清羽的心中才稍稍安定下來。
九年前,所有悲劇發生的時候,江清羽被徹底蒙在了鼓裏。那****如往常一般在草廬閑坐看書,卻總有些心神不寧。直到傍晚,他忽然聽到院門被粗魯地撞開,急急忙忙來到院中,看到的是渾身血汙強撐著一口氣的沈檀,懷中抱著的,是師父的遺體。
那一刻,他隻覺整個世界轟然倒塌,仿佛有一塊巨石重重墜下,砸在他的胸口,讓他呼吸凝滯,眼前漆黑一片。
他整個人瘋了似的衝上去,死死扳住沈檀搖搖欲墜的身子,卻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做不了。等他知道的時候,一切都晚了。他從來沒有哪一刻,感到那樣的無力與絕望。
他恨透了沒用的自己。一直到九年後的今日,這無盡的痛恨與懊惱,仍在片刻不停地折磨著他。
雖然這九年來他殫精竭慮,對如今要做的一切早已有了縝密的謀劃,並且沈檀的劍術也早已是今非昔比,難覓敵手,但隻要沈檀一離開他的視線,他仍會立刻感到提心吊膽,惴惴不安。
他再也不想讓沈檀陷入任何超出他掌控的危險之中。
“先生,沈公子已經安然返回中都,您別再如此傷神了。”說話的是江清羽身邊的侍妾瓊花。
江清羽坐在芳風館三樓的茶室裏,獨自對著一方棋盤,望著空無一人的對麵,仍舊憂心忡忡:“中都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地。”說罷他頓了頓,又像是自言自語似地喃喃道:“不過豫南應該是安全的。”
一旁的瓊花心中一堵。
先生幾乎從未說過“應該”“大約”這類的話,一直是雲淡風輕胸有成竹的模樣,可是一旦涉及到沈公子,先生就會惶恐不安,幾乎到了風聲鶴唳的地步。
瓊花不願再看自家先生惶然淒苦的模樣,抿了抿嘴唇,悄悄退下了。
瓊花悄無聲息地退下了,獨坐在棋盤前的江清羽毫無察覺,仍舊皺著眉頭,羽睫輕顫,心神不寧地自言自語道:“天璣宮……趙玉惟……”
天璣宮主趙奕與少宮主趙玉惟既是師徒,也是親生的父子。趙奕曾與沈硯私交甚篤,兩人都視對方為知己密友,親如兄弟。九年前沈硯因為一個謀反的罪名被秘密誅殺,從此趙奕便心灰意冷,隱居於山野間,無論明麵上的趙府,還是暗中的天璣宮正身,都再也沒有過問,全部交給了趙玉惟。
哀莫大於心死。趙奕選擇隱居,是因為看透了北鬥十二宮中暗藏的肮髒與齷齪,已經失望透頂,心如死灰。
因此對於趙奕,江清羽並沒有太多的擔心。但是執掌天璣宮多年的趙玉惟,卻讓江清羽不得不暗中提防。
趙玉惟此人城府極深,就連被譽為天下第一奇公子的江清羽也時常覺得他捉摸不透。而且他似乎對沈檀的動向頗為關注,江清羽手下的探子就曾經抓到天璣宮弟子跟蹤沈檀。甚至不久前那位叫囂著要挑戰天樞宮少主的祁之意,背後也是受了趙玉惟的指點,得知此事後江清羽更加確信,趙玉惟必然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