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蛋和秋香帶著小花回到黃河口灘區又連續在田間搶水勞作,倆人疲憊不堪,回到家裏胡亂吃些飯,倒頭便睡。半夜時分,屋外刮起了大風,屋門和窗戶被刮得劈啪作響。秋香被聲音吵醒,她點上煤油燈,下炕拿了塊木板,出門堵上窗戶想減少沙土刮入,這時,她突然聽見遠方黑色的夜幕裏隱隱約約傳來“救命呀”的聲音。秋香慌裏慌張跑回屋內,把大蛋拍醒說:“你快聽聽,外麵咋有叫救命的聲音?”
大蛋不滿地說道:“你累糊塗了吧,大黑夜的誰沒事找事胡亂叫喚。”說完他翻轉身又打開了呼嚕。
秋香不放心,又走到門後仔細聽起來。呼救聲越來越清醒,聲音也越來越多。她嚇的渾身直哆嗦,又跑回炕上硬把大蛋拉起來,讓大蛋門口聽一聽。
大蛋迷迷糊糊到門口聽了一會,眼睛不由也睜得大大的,疑惑地問秋香:“咋回事,外麵還真有喊救命的哩?”
小兩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懷疑外麵是不是在鬧鬼。秋香讓趕快找個檁條把門頂上。
大蛋用檁條把門頂結實後,又從門後拿了一把鐵鍁和一把叉子,遞給秋香叉子輕聲說:“你快去裏屋躲藏起來。”
秋香接過叉子頓了下地麵說:“咱就這麼三間房子,能往哪裏躲藏?要拚命咱就拚一塊。”
過了不到十分鍾,門外有人大叫:“可了不得了,漲潮了,發大水了,快救人呀。”
大蛋聽聲音像是劉富民的聲音,便和秋香打開門,遠處隻見劉富民踉踉蹌蹌跑過來,朝四處連續大喊大叫。
大蛋跑出院子問劉富民:“富民,咋回事?”
劉富民慌裏慌張高聲說道:“發大海潮了,下遊和咱村溝東的田地全被淹了,哪邊好多人在喊救命,咱得快去救人唻。”
大蛋一聽,明白了事情的嚴重程度,他馬上對劉富民和秦氏說:“咱趕快分頭去砸門叫起咱村的村民們去救人。”
說完話大蛋和劉富民以及秋香分頭跑到村民家砸門叫起群眾帶上各種工具奔向溝渠去救人。
屋門外的田野裏黑漆漆一片,大鳳吹拂著仿佛野獸般在肆意嚎叫,大蛋叫完村民又跑回家點上煤油罩子燈、拿上繩子和鐵鍁返身叫喊著村民朝溝渠跑去,沒跑多遠煤油罩子燈就被大鳳吹滅,大蛋隻好借著天空中偶然發出的閃電摸索著繼續前行,來到溝渠旁邊,大年和劉富貴也跑了過來,大年在溝渠外找了個避鳳的地方,讓大蛋和幾個村民並排占立擋風,他和劉富貴重新把自己帶的煤油罩子燈點上,有村民扛過來木板放到煤油罩子燈前麵阻擋風吹。兩盞燈煤油罩子燈點亮起來,在黑夜裏就像指引方向的燈塔,許多村民都聚籠過來。
大年和劉富貴、大蛋以及村民們爬上溝渠頂往溝渠對岸一看,隻見溝渠裏已經灌滿了海水,對岸溝渠壩子上橫七豎八躺著許多人,有點力氣的就坐臥在壩子那邊叫喊:“快來救救俺呀。”
大年和大蛋等幾個村民拿過鐵鍁和幾股繩子奮力遊過了溝渠,然後找來幾根木頭,把一端砍尖,然後在壩子上挖了幾個坑把木頭埋到地下,又用石頭把木樁砸牢靠,再栓好繩子,等待對岸也栓好繩子,便讓有力氣的災民把著繩子渡過溝渠,直忙到天開始放亮,渡過溝渠的已經有好幾百人。大年和大蛋借著天亮舉目望去,黃河下遊灘塗汪洋一片,遠方到處是人畜屍體和漂浮在水麵的門窗物料。
大年和大蛋希望海潮裏仍然有活著的人,迅速組織遊過溝渠的村民下水尋找,看還有沒有能搶救過來的,忙活大半天,沒有發現一個活口。由於缺乏小船,越往下遊海水越深,眼看無法去下遊尋找,隻好返回到壩子上。那些被救過溝渠和還沒有被救過溝渠的災民在驚慌中慢慢清醒過來,眼望著遠處自己親人的屍體和被衝毀的家園不由嚎啕大哭起來,頓時,溝渠壩子上到處都是震天動地哭喊聲。劉富貴等從菏澤來的村民由於在下遊也住著一部分自己的親戚,看著眼前的情景,跟著就哭喊了起來;邢氏和秋香也不知道是因為看見自己家的一半田地徹底損失還是被哭喊的人群所感染,也嚎啕起來;大年和大蛋鼻子酸楚著,忍不住眼淚也流淌了下來。
黃河口發大海潮驚動了縣公署和區鄉公所,上麵派了許多人前來救助,還拉來了好幾條小船,大年和大蛋還有劉富貴分別到幾條船上當引導員兼船工,按照劃分尋找區域進入已經成為一片汪洋的灘區下遊尋找救人。隨著小船的劃入,大蛋見到了許多讓人揪心的情景,汪洋裏到處是殘垣斷壁,海潮已經淹沒了大半個房屋,越往裏劃,裏麵的的房屋倒塌越嚴重。許多村子已經沒有了蹤跡,隻有一片片漂浮在海麵上的凜梁門窗雜草物料和人畜家禽屍體。每到一個村子,大蛋和劃船的人就叫喊:“有人沒有?還有活的嗎?”找了許久終於在一座倒塌了一半房屋頂上,大蛋發現了三個人,小船劃過去,大蛋把房頂上的人接到船上,大蛋看著瑟瑟發抖的男子問:“這裏還有活著的嗎?”
那男子仍然沒有完全從驚恐中緩過來,流著淚絮絮叨叨說:“全死了,俺爹娘、俺兩個閨女全沒了,就剩下俺三個了。。。”
這時候坐臥在小船裏的女人和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子“嗚嗚”大哭起來。大蛋趕快製止說:“甭哭了,咱先救人要緊,俺是問你這個村子裏還有活著的人嗎?”
男子這時才清醒過來,搖著頭說:“不清楚,附近是沒動靜了,俺們都是喊了好半天了。”
大蛋無奈,隻能圍繞殘垣斷壁到處尋找呼喊。整整尋找了一整天,大蛋的小船尋找了六七個村子,尋找到的隻有五口人,除了剛才那一家三口以外,大蛋在其他村子裏又尋找到一男一女兩個人。大蛋見天色泛黑,隻得同船上區公所人員商量決定把小船劃了回去。到了岸邊,大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他同區公所人員一起把搜尋情況向陳區長報告後,便按照陳區長的囑咐帶著被救的五個人一起回到了自己家裏。
秋香正焦急地等待大蛋回來,見大蛋領著五個人回來,忙讓被海水侵泡的被救人員脫下衣服用淡水衝洗身子和衣褲,女人由自己領著到內房裏點著火炕騰幹衣褲和恢複體溫;男人便穿著內褲躲在廂房裏等待衣褲騰幹。過了一刻多鍾衣褲騰幹,大蛋把衣褲遞給男人,那邊內房裏的女人也穿好了騰幹的衣褲。秋香又把已經餾在鍋裏的窩頭拿出來,叫大蛋和被救的人一起吃飯。或許是一整天沒有吃上飯的原因,一鍋窩頭很快被啃光。
吃完飯,大蛋和秋香問起被救的人員情況,那一家三口男人姓付;單獨的男人姓蔣;另外一個單獨女人叫薄氏。姓蔣的男人一家四口隻他自己被淹的時候爬到一根大梁上才得以跳生;薄氏抹著眼淚說自己是被海水衝到一堵房牆上才活過一命,但自己結婚不到半年的丈夫去向不明。
秋香問:“往後你們打譜怎麼辦?”
姓蔣的男人說等待找到妻兒,打譜投奔離這裏不遠的叔叔家去;薄氏表示想等待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丈夫,萬一丈夫有個三長兩短她隻好去離這裏有二十裏地自己的哥哥家中;姓付的一家人唉聲歎氣講自己的父母、兩個閨女和親戚都被海水衝跑了,是死是活不知道,怕是凶多吉少,自己已經沒有地方投奔了。幾個人央求大蛋明天用小船再帶領他們回去找找自己的親人。
大蛋歎口氣對說秋香說:“你拾掇拾掇廂房,俺們幾個男人到廂房將就睡一夜;你幾個女的在咱炕頭上睡覺。”他又對被救的幾個人說:“現在天色也晚了,大家今天哪裏也甭去了,晚上在俺家先睡個覺,有啥事咱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