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八麵玲瓏(2 / 2)

柔嘉公主見狀十分不悅,她鼓足氣勢,在她們身後猛喝道:“難道都沒吃飯嗎?!聽好了,全部都給本公主手腳麻利些,若再如此畏畏縮縮,便統統送進嚴刑司好好調教!”

那兩名宮娥一聽到“嚴刑司”三個字便渾身一個激靈,仿若脫胎換骨一般,立馬麻利地上前來抓雲傾。

隨著她們一步步靠近,雲傾心中警意大生,不禁連連後退數步,然而她身後將她圍住的宮娥得柔嘉公主示意,亦立刻上前來抓她的胳膊,雲傾立時汗毛倒豎,奮力掙紮起來。無論她們下多大的力氣,雲傾皆不願下跪:“放手……你們放開本公主……全部住手……蕊兒……蕊兒……”

恐懼開始侵襲傲氣的領地,一點一點地吞沒,眼前漫天漫地的雪白瞬間幻化成祭奠先人時所用的白色帷帳,毫無美感可言,反而森冷蝕骨,就連那天上微暖的陽光亦像是來自於無底深淵的上頭,帶著一點點憐憫,矗立一旁,僅僅隻是杵在它原本的位置之上冷眼觀望。

第一次,雲傾覺得這般的無助,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一樣希望蕊兒就在自己的身邊,能聽見她的呼喚,能將一切紛擾阻擋在外。晉宮裏的生活與在燕宮裏的生活真是天差地別,即便擁有公主的身份那又如何,沒有了幫手,這身份就是個紙老虎。

今時今日,為著這一口氣,需要付出的代價遠遠超出想象。

就在雙方拉扯間,一聲斷喝陡然從遠處傳來:“住手!你們在做什麼?”

柔嘉公主麵上得意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康樂公主更是嚇得跪到了地上,連舌頭都打結了:“父皇……”

四周的宮娥哪還敢折騰雲傾,齊刷刷伏跪於地,將頭垂得低低的,直至鼻子和臉再也無法在雪中埋得更深,四周靜得隻剩下雲傾脫離鉗製後一起一伏的呼吸聲。就在那一瞬間,雲傾才十分真切地知曉自己的呼吸聲是怎樣的,原來,它也可以如此清晰,如雷鳴一般。

雲傾的眸光從四周宮人顫抖的身軀上往上移,隻見晉帝身著玄色雲紋九龍袍,披著明黃大裘,沉著臉大步流星地朝禦花園走來。

最後,雲傾的眸光定格在了晉帝身後之人的身上,那是她一直苦苦尋找的蕊兒。她的麵色沉靜,無波無瀾,無悲無喜,如一樽木雕,沒有情緒,踏在白雪上的每一步都極其沉穩,她身上的氣勢是如此的鎮定,仿佛她隻是帶著侍女往東暖閣呈送雲傾的衣物,而不是為她請來晉帝助她脫險。

雲傾怔怔地望著蕊兒,終於明白蘭君為什麼要任命蕊兒為東暖閣的掌事女官,這樣玲瓏剔透的人兒,看著沉默寡言,卻是這般細致入微,體貼人意,需要時暖人心扉,不需要時寂靜無聲。

承光殿內,晉帝寒著臉攜蘭君坐在上首。

雲傾第一次覺得承光殿如此肅穆森嚴,便如同金鑾殿一般。

這裏是晉帝處理日常瑣事、放鬆休憩之所,她記得上一次她跪在此處向晉帝請罪時,晉帝雖然言語有些嚴厲,到底是秉著一份慈和之心,但今時今日卻不同,他的緘默不語已經向所有人傳達了天子之怒並不是常人能輕易承擔的,即便這個“常人”是他的親生女兒。

雲傾端立於蘭君身側,凝視著底下跪著的柔嘉公主與康樂公主。雖然一樣是居高臨下,心中卻全無一絲輕蔑淩人之感,仿佛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的心悸中緩過神來,雖然身子尚算鎮定,心口卻仍然微微起伏不止。

殿中的氣氛沉悶到了極點,銅壺滴漏整齊而單調的音質幽幽傳來,襯得大殿愈發的靜,直至靜的令人戰栗。晉帝寒著臉,沉聲問道:“雲傾,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聽得晉帝問話,雲傾連忙斂了斂心神,拱手如實答道:“回皇上,臣今日在禦花園中遇到柔嘉公主與康樂公主,本欲見禮,卻遭嘲諷,甚至還有許多不堪之語,臣一時激憤便同二位公主爭執,柔嘉公主便要臣罰跪兩個時辰!”

晉帝聞言,眉心一動:“是何不堪之語?你且道來!”

底下的柔嘉公主聞言立刻抬首望向晉帝,她的瞳孔中仿佛燃有一對炙熱的火焰,熱烈妖冶,徹底掩蓋了麵上因為那一絲心虛所帶來的戰栗,她搶在雲傾回答之前辨道:“什麼不堪之語?分明是你對本公主不敬,莫要汙蔑本公主……”

“放肆!”晉帝的聲音帶著涔涔的寒意從頭頂直泄而下,硬生生打斷柔嘉公主的話,“是誰賦予你在後宮之內動用私刑懲戒公主的權力?!不過是幾句口角之爭,你便要令之罰跪足足兩個時辰,如此狠毒的心思,是誰教於你的?”

聽了晉帝此言,聞訊趕來、立在一旁的金貴妃如何還能忍得住,連忙上前,然而,她的求情之語尚未宣之於口,便被晉帝迅疾而來的眼風狠狠一掃,生生吞咽回去,麵含不甘地立在原地。

底下柔嘉公主麵色紅如豬肝,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晉帝再次轉向雲傾,沉聲問道:“她都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