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韌也。
春秋時,永仁屬滇王領地。秦、漢、魏、晉、南北朝時分屬益州郡和越巂郡的弄棟(今姚安)和蜻蛉(今大姚)二縣所轄。隋屬蜻蛉縣。唐初置強樂縣,明屬姚安府。清道光三年(1823年)置苴卻巡檢司分治。1924年由大姚縣析出,取境內永定、仁和兩大集鎮首字定名為永仁縣。
久遠而曲折的曆史,神秘又神奇的文化,使永仁有了一種堅韌的性格。偏遠而又通達,清貧而不自棄,讓人看到了底蘊和希望。
方山,一座方方正正的山。沒有昂然向上、睥睨一切的傲氣。但是,當你走進其中,卻發現內涵深厚:諸葛亮五月渡瀘的軍營遺址仍在,蜿蜒的斷垣殘壁訴說著一千多年前的故事,江風吹來,陣陣鬆濤仿佛士兵的呐喊;宋代的古寺,至今香火旺盛,紅牆之外,蜿蜒起伏的山道間,深嵌在岩石上的馬蹄印,令人遙想起艱辛的商旅和綿長的馱隊。而那被2008年“8.30”地震搖成一片廢墟的諸葛城,在彝族同胞的辛勤努力下重建一新,如今更以一種濃鬱的民族風情,迎接著四方的遊客。
直苴,永仁最古老的彝族聚居地。那裏有會唱“梅葛”的老畢摩,歲月在蒼涼的調子裏緩緩流淌;“中國第一鄉村t台”上,彝家女子的服飾和繡品,像漫山遍野的馬纓花一樣,鮮豔了一千多年,至今吸引了無數驚羨的目光。
中和古鎮。時光在這裏停滯了。清晨的陽光灑在彎彎曲曲的街道上。有一個老嫗在曬太陽,滿臉的皺紋裏透出單純的笑意;一幢歪斜院子裏,長滿了蜘蛛網,土坯牆上的木窗,卻是西式的圓拱。院門上貼了一張紙條:百年老院,非請勿入。卻見兩個鄉村小女孩嬉鬧著在院內上下翻飛,簌地,又不見了身影……
《梅葛》的故鄉之一。乍一聽“土”啊,再聽就忘不了了
永仁是雲嶺高原的一部分,平均海拔1600米,山區占了全縣土地的九成以上。它還是陽光之城,日照時間在全國僅次於拉薩。這讓我想起了一首詩:
高原
空氣稀薄
陽光卻不稀薄
生活
既然被熱烈地照耀
就不會永遠沉默
是的,永仁人正從不高的起點邁開堅韌的腳步,向著既定的目標一步步前行。以2011年為例,全年全縣實現生產總值(gdp)144091萬元,按可比價計算,比上年增長12.7%。其中:第一產業增加值52550萬元,增長7.9%,拉動經濟增長4.8個百分點,比上年同期提高2.3個百分點;第二產業增加值36953萬元,增長19.0%,其中:工業24690萬元,增長19.1%。數據是枯燥的,且比起那些富縣、強縣,這些數字也似乎微不足道。還有許許多多的數字,如果在這裏繼續列舉,除了怕讓讀者煩躁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些分門別類的數據總體是提高、增長,但其中也有不少是同比下降、減少的,透過它,我看到進步與發展的艱難,當然,更看到了堅韌不拔的紮實腳印。“中國*、雲南北大門、特色產業縣、民族風情園”,相信這幅美好而科學的藍圖,會在10萬永仁人心血的滋潤和汗水的澆灌下,穩步成為現實。
6
如今,在永仁,研究苴卻硯的機構有好幾個,有官方的,民間的;製硯者也多了起來,有作坊式的,也有現代產業型的。2011年4月25日,由永仁人李躍華創辦的中國苴卻硯精品博物館隆重開館,正式落戶彝人古鎮,許多高官名人都前去祝賀。這件事,我是在網上看到的。為了渲染與強調,那個網頁除了有這條消息,還配上了一首歌:
身軀倒下了,靈魂至今站著
有一個美麗的傳說
精美的石頭會唱歌
它能給勇敢者以智慧
也能給勤奮者以收獲
……
曲調優美,歌詞到位,用來歌頌和宣傳苴卻硯,可謂是絲絲入扣,生動傳神,像真的一樣。然而,很遺憾,人人都知道,這歌是唱泰山腳下的木魚石的。那又是另外一種名貴的石頭,也可以製硯,但更多是用來製茶壺、水杯、碗碟、甚至家具之類實用物件,據說可以益壽延年。用這歌來配苴卻硯,聽了別扭。什麼時候,也誕生些拿得出手、傳得開來的文藝精品,叫響雲南的苴卻硯、叫響永仁呢?
永仁一角
而在隔壁的攀枝花,圍繞苴卻硯,卻有了三樣有些影響的藝術作品:一幅字,一首詩,一支歌。
“中國苴卻硯”。那是中國當代知名書法家、已故中國書協名譽主席啟功先生的一幅親筆題字,端正靈秀,骨力十足,且特點鮮明,辨識度很高。隻是,我看到的是印在宣傳品上的複製品,它的真跡,應該是在四川省的某處收藏著,因為它是為攀枝花市進京舉辦的一次苴卻硯展覽所題寫的。據說那次展覽很轟動,許多要員與知名文化人在驚歎之餘,都題了字。
“龍虎風雲繞硯床/神工鬼斧著華章/由來巴蜀文淵藪/苴卻新葩匹歙端。”這是著名文物學家成思元的一首詩。作為考古專家,他肯定知道苴卻產在哪裏,苴卻硯又是怎樣屬於了攀枝花。就因為可以“匹歙端”,便把苴卻硯毫無顧忌地歸給了自認文淵藪的巴蜀,讓人無言。
還有一支歌,歌名就叫《苴卻硯》。這是如今被稱為“中國最美女中音”的藏族歌手降央卓瑪演唱的。曾在cd裏聽過她的歌,遼闊綿長,深入心靈;也曾在電視上見過她這人,健壯挺拔,璞玉天鑿。然而,很遺憾,我覺得這一首歌,她唱得一般,沒有把硯的質樸神韻表現出來,也沒有把自己那磁性十足的嗓音給予充分的展示。和現在流行的許多歌曲一樣,這首歌的歌詞寫得雲裏霧裏,有些故作古雅,讓人聽不懂,也就記不住。歌詞中提到了攀西大峽穀,提到了攀枝花,但沒說苴卻就是雲南的永仁。可以理解,為攀枝花宣傳、製售苴卻硯寫的歌嘛,降央卓瑪本身也是四川人。
如今,名人、名史、名著的故裏之爭,此起彼伏,就差刀兵相見,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了,連純屬虛構的武俠小說,都有了正宗的“故裏”。“賣點不明不白的文化,花掉不清不楚的銀兩,留下不漢不唐的建築,成就不高不低的功名”,就是某些人正在幹的事。
相比之下,硯龍無語,永仁無聲。
我在電子地圖上,久久凝視這片叫永仁的土地。
金沙江從青藏高原汩汩流出,納川接流,千回百轉,綿綿千裏,來到了川滇境內。水依然冰涼,有著雪山的靈性,卻已儼然是大江風範了。進入川滇,先是自西而東,卻又在攀枝花轉而向南,衝出一條峽穀。俯瞰大地,溝壑縱橫,峰穀交錯,一條大江孤獨而執著地流著;深入此地,壁立千仞,挺拔陡峭。從攀枝花到永仁幾十公裏的峽穀西岸,金沙江在此的海拔是一千米,而距金沙江不過兩三公裏遠的地方,山頂的海拔是一千九百米,沿岸山巒的平均海拔都在一千五百米以上。那條苴卻硯石組成的巨龍,就盤旋在這裏。龍頭朝著京昆高速公路另一側的永仁。
我把地圖縮小,默默打量永仁的山水。突然感到:整個永仁是一顆仁義之珠,也是一方盛著古老文明的硯台:仁山智水一應俱全,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山石田土色彩紛呈,就像精美的苴卻硯,膘、眼俱全,而且是順勢而為,古樸天然。
彝鄉“style”。背後掛的是白彝的繡品
這張圖片裏有四個元素:中式老宅,西式花窗,後來的口號,今天的孩子……
突然想到了《論語》。
樊遲問仁,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
正如大道無垠,大象無形,大愛無疆一樣,真正的大音是無聲的。
苴卻究竟屬於哪裏?不重要了。如今,行走在這方土地上,我聽到最多、回味最多的一個詞就是:
永仁,永仁。
永仁縣城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