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漸漸低沉了下去,老劉頭手中的鈴聲突然加快了起來,一聲接著一聲,那笛聲嘎然而止,不一會從山下傳來一人叫道:“前輩,受教了!”便再無聲息,估計那人已經離開了。
那笛聲一消,老劉頭將整碗狗血對著屍兵當頭淋下,揚聲道:“下棺咯!”喊罷從屍兵身上跳了下來,一陣眼花繚亂的腳法踢開了仍在圍攻淩雲霄的一眾黑衣人,猛一搖攝魂鈴,“呤……”的一聲中,那屍跳了起來,朝坑中血棺躍去。老劉頭見那屍兵已沒入棺中,跟著一腳踢向放於坑沿的棺蓋,那棺蓋本沉重之極,但在老劉頭此腿之下,竟輕如一塊朽板,直朝坑中落去,嘭的一聲中,已經將血棺蓋得是不偏不倚嚴嚴實實的了。
眼見屍已入棺封蓋,那為首的黑衣人發出一聲幽歎,做了個手勢,眾黑衣人停止了進攻,隻見他們一聲不吭地扶起傷者,抬起死者拔腿就走,老劉頭站在一旁冷然的看著,也不阻攔。那些黑衣人退得極快,轉瞬之間撤得是幹幹淨淨。
天地荒野間又恢複了它應有的平靜與冷寂,淩雲霄若不是全身的傷痛還真以為自己剛才隻是做了個噩夢而已,他勉強坐下地來,嘴巴卻不饒人的罵開了:“你個糟老頭子,唉喲,早叫你搖鈴你偏不搖,害得老子又替你多挨了幾刀,唉喲,奶奶個熊的,痛死老子了,血要流光了,老子要死了,唉喲唉喲……。”咧嘴呲牙呻吟開了。
老劉頭笑嘻嘻走過來問道:“小哥,你還能動麼?”
淩雲霄沒好氣道:“死絕了,動不了了。”
老劉頭在他麵前蹲了下來,從腰間上解下個物事給他遞了過去,淩雲霄一瞧,一個酒壺子,二話不說,搶過就喝,邊喝一口就呻吟一聲。老劉頭嗬嗬一笑,拿出他那個水煙筒咕嚕咕嚕又抽開了,在一閃一滅的煙火中,老劉頭的表情變得凝重了起來。
一條人影急奔了過來,遠遠便叫道:“你們兩沒事吧?這群家夥真是奇怪得很,打得好好的卻突然走得一個不剩了?”正是陽有儀回來了。
陽有儀奔到近前一瞧,一眼望見淩雲霄的慘樣不禁嚇了一跳,忙忙蹲下身去查看起他的傷勢來,隻見淩雲霄身上已是衣無完縷體無完膚,活脫脫就一血人,若不是他手裏拿著個酒壺嘴裏連連呻吟著,還真當他已經死了。當下扶著淩雲霄把他放躺平了,從懷裏取出一包金瘡藥幫他療起傷來,嘴裏道:“前輩,你瞧出這群家夥的路數了嗎?”
老劉頭抽著煙搖了搖頭,道:“平白無故湧出那麼一大群人來搶屍,還真是奇了怪了?莫非是那開棺之人雇來的?”
淩雲霄躺在地上嚷道:“不是他還能有誰?哎喲!本來是好端端的來埋屍,竟被無緣無故砍傷那麼多的口子,以後捉住了他非得在他身上也砍上那麼多口子才行,唉喲……我說師哥,你手輕點。”陽有儀不好意思笑了笑,原來正自想著這些人的來曆走了神,揉中了淩雲霄的痛處。
陽有儀沉思片刻道:“也不盡然,若是那家夥搗得鬼,他會破咒解封之法,隻需要等我們走後他再挖出來就是了,何必要費上那麼大的周折來搶屍?而且今夜這股勢力極大,高手眾多,若是那人的屬下,直接滅了岑竟乾全家不就得了,還費什麼神索要一千兩黃金呢?”
老劉頭點了點頭,覺得陽有儀的話也甚是有理,吸了口煙後又吐了出來,煙霧繚繞中似在自言自語道:“這事情越來越玄乎了,這夥人到底是誰呢?”
淩雲霄呻吟道:“管他是誰,先把我抬回去治傷再說,等你們在這裏談出個子醜寅卯來我早死上千回了。”
老劉頭熄了煙火,站起來道:“先把土填平了再說,你這家夥身子骨硬得很,一時半刻死不了。”
淩雲霄這次傷得極重,身上橫七豎八縱橫交錯布滿了刀劍之傷,雖說都是皮外傷,但沒兩三月功夫是好不了了,隻能躺在床上靜養身子,好在岑掌櫃隔三差五的經常捎些好酒好菜來瞧他,日子倒也過得有滋有味。這些日子裏,陽有儀和老劉頭都沒閑著,天天出去打探那夥黑衣人的來路,隻是這夥黑衣人自那夜在亂葬崗露過一次麵以後,竟似人間蒸發了,再無半點音訊消息。
這日,陽有儀又出去打探消息去了,淩雲霄躺著也有一月有餘了,實在閑得發慌,便強撐著身子下了地,一拐一拐出外曬曬太陽活動下筋骨。還沒行到門口,院門就嘭的一聲被人大力推開了,隻見岑掌櫃急急火火的闖了進來,把淩雲霄驚得嚇了一跳,愣在了原地。
岑掌櫃一衝進來就東張西望扯開喉嚨嚷開了:“陽先生,陽先生……”
淩雲霄衝他嚷道:“哎哎哎,你鬼叫什麼呢?”
岑掌櫃這才留神到淩雲霄竟然站在門邊,忙趕上前來扶住他滿麵堆笑道:“呀!淩小哥怎麼起來了?陽先生在麼?”
淩雲霄奇道:“你風風火火的尋我師哥作甚?”
岑掌櫃左顧右盼一番,湊近他耳邊壓低著聲音道:“出大事了。”
淩雲霄一把推開他,不耐道:“出就出唄,你家出的都是大事,整什麼神神秘秘的?”
岑掌櫃急道:“不是,淩小哥,你聽我把話說完。”與淩雲霄混得熟了,這鄙人來鄙人去的自然就不再稱呼了。
淩雲霄擺手道:“好,你說你說,我聽著。”
岑掌櫃道:“前些日子裏,陽先生不是叫我幫留意下這段時間來是不是有什麼外人來購置大批糧食的嗎?前日裏有三個人到我店裏來,麵生得很,聽口音也不像本地人,說是要購置一批糧食,我一聽就留上心了,你猜他們要多少糧食?”
淩雲霄不耐道:“你說就說,不說拉倒,就不能一口氣說完嗎?賣什麼關子?”
岑掌櫃嘿嘿幹笑了聲道:“三千擔啊!”
淩雲霄驚道:“三千擔?那是個大數目啊!”
岑掌櫃笑道:“怎麼不是呢,若是尋常百姓家,誰家買得起那麼多的糧食?除非是官家人,隻是這窮鄉僻壤的,哪有官家跑這買糧來了?”
淩雲霄皺眉道:“那後來呢?”
岑掌櫃答道:“三千擔不是小數目,我家店裏沒那麼多存貨,就叫他們多等上一陣子,要到外邊運來才成。他們就問店裏現存有多少,我說不足千擔,他們說好,當下就把店裏的糧食全買了,付得是十足十的純金白銀啊。本來說好了是今日來取的,可昨日他們就派人來取去了,我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就叫了個店裏的夥計遠遠跟著去了,可一直到今晨我那夥計都沒回來,我估計是出事了。”岑掌櫃歪著頭吸了口氣道:“我尋思著,這是不是陽先生要我幫忙留意的人呢?想了一夜後,我覺得還是把這事告訴陽先生為好,這不,一大早我就急急趕來了。”言罷又想起什麼似的說道:“方才我來的路上又見那幾人進到了鎮裏,進了東街仁心藥鋪裏去了,估摸著要買藥材甚麼的吧?”
淩雲霄摸了摸臉頰,忖道:“如今大師哥不在,估摸著十有**就是亂葬崗上那夥人,該怎麼辦才好?還是瞧瞧去為好,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總不能在大街上動手吧?”思前想後一番對著岑掌櫃道:“這樣吧,你攙著我前去那家藥店,咱遠遠的瞧著。”
岑掌櫃驚道:“萬萬不可啊,那些估計就是歹人來著,我那夥計現在生死不明,我們這再一去還不是自尋死路?”
淩雲霄笑道:“你放一百個心在肚子裏好好揣著,沒事的,咱就遠遠瞅著。”
岑掌櫃哦了一聲,攙扶著淩雲霄走了幾步後猶自不放心道:“遠遠的,不近前?”
淩雲霄點點頭答道:“遠遠的,不近前。”
東街仁心藥堂。
淩雲霄和岑掌櫃躲在斜對麵一處民居的暗角處遠遠瞧著,已經待了兩個多時辰了,隻見藥店門前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的,可就是沒見著岑掌櫃口中的那些人。淩雲霄悄聲問道:“你真沒看錯?”
岑掌櫃急聲辯道:“那可是看得真真的,哪還有錯?”
淩雲霄想了想,咬牙道:“我們進去。”
岑掌櫃驚懼道:“那可不成,萬一……”
淩雲霄插口道:“我身上有傷,你扶我進去買藥不成麼?”岑掌櫃拗不過他,隻得攙扶著他慢慢朝藥店行去,心裏卻是七上八下驚跳個不停。
進了藥店門口,岑掌櫃懼得頭都不敢抬,戰戰兢兢攙扶著淩雲霄一步一步走向藥店櫃台,還沒走到櫃台前,卻聽那藥店夥計笑道:“岑掌櫃,哪陣風把你吹來了?買藥?”岑掌櫃低頭應了聲。
那夥計又道:“您老還真不打巧了,今個兒藥店的藥材全售空了,都讓人給買走了。”
淩雲霄問道:“是些什麼人?怎的那麼多藥材都買光了?”
那夥計嗯的一聲道:“今晨來了三人,麵生得緊,不像本地人,一來就把藥材全買走了。”
淩雲霄又問道:“可知道他們往哪地兒走?”
那夥計搖搖頭道:“那還真不太清楚了,他們自己雇了輛大車來,把藥全搬上車了好像是往北邊走的吧?”
岑掌櫃一聽到人都走了忙抬起頭鬆了口氣,道:“我們錯過了,估計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
淩雲霄笑道:“不正合你意麼?難道你希望碰上他們?”
岑掌櫃尷尬的笑了笑了,支支吾吾答不上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