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邊去了?”陽有儀聽淩雲霄把話說完後,有些疑惑道。
老劉頭稍加思索道:“出北邊隻有一條道,但出了南坡鎮十裏處就分為兩條道,一條是去義莊的,是死道。一條是通往北崗鎮的,途中經過亂葬崗,北崗鎮我們這些日子沒少去,沒聽人說起過有什麼大隊人馬的外鄉人經過,難不成他們去的是亂葬崗?”
陽有儀一驚,道:“亂葬崗?莫非又要去挖屍?”
老劉頭笑道:“那屍下了血棺,血棺本身具有那大祭師的封文,雖然被那開棺人破了咒,但又被老漢我重新開了封,況且那屍又被老漢用天地五行陣鎖住,就算他們挖得出來也不過是具真正的死屍罷了,沒多大用處。”
淩雲霄道:“難道他們就沒有人會解咒嗎?”
老劉頭瞪眼道:“你這渾小子,是不是被人打傻了?他們若是會解咒,何用把你砍得那麼慘?他們無非就是不想讓那屍下棺而已,因為一旦下了棺他們就無能為力了,所以他們才不惜與我們拚個你死我活也要阻止那屍入棺封蓋。”
陽有儀點頭道:“老前輩言之有理,隻是現在他們又重去亂葬崗,意欲何為?”
老劉頭沉吟半響道:“我猜測,自那夜他們撤走後,其實根本就沒有離開過亂葬崗。”
此語一出,陽有儀和淩雲霄皆大驚,不約而同脫口道:“他們一直待在亂葬崗?”
老劉頭點了點頭,沉聲道:“雖然我們這一月來苦苦追尋著它們的蹤跡,按說那麼多的人眾,要離開時肯定會留下諸多蛛絲馬跡,可我們卻終一無所獲,所以老漢鬥膽猜上一猜,他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亂葬崗。”言畢又取出他那水煙筒,點上煙草深吸了一口道:“我們千算萬算就漏算了亂葬崗那處大洞,若是猜得不錯,他們定藏身在那,那洞窟奇大無比,藏上萬把來人都不成問題。”
淩雲霄饒頭道:“裏邊不是還藏著一隻大魃魈麼?難道他們就不怕……?”
老劉頭緩緩吐出一口煙後道:“原先老漢和你大師哥也是這般想法,所以並未考慮到那洞穴之處,隻是沿著馬道四處查訪,所以一直尋查不到任何蹤跡。現在想來,他們裏邊高手甚多,再加人多勢眾,對付一隻魃魈不成問題,不過估計傷亡也挺大的,所以才會四處張羅藥材。”
陽有儀閉目沉思半響,睜開眼道:“按照您老的說法,那屍他們是肯定要不去了,既然那屍對他們而言已經毫無意義了,就應該離去才對。可他們還是留在亂葬崗處,而且還置購了大量的糧食,看樣子是要在此常駐了,難道,他們還另有目的?如果真是這樣,這裏到底還有什麼是他們所關心和想拿到的呢?”
淩雲霄忽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摩拳擦掌道:“是不是尋上門去再打他一架?”
話音方落頭上已挨了一暴栗,隻見老劉頭吹胡子瞪眼道:“就你現在這身子骨?甭說去打人了,先站利索了再說。”唾液沫子噴了淩雲霄一臉,繼道:“再而言之,那些黑衣人裏高手甚多,再加之人多勢眾,就算我們打上門去也未必能有勝算。”
陽有儀道:“那依前輩您的意思是?”
老劉頭眨眨眼,故作神秘道:“那洞老漢走了幾十載,裏邊的條條道道閉著眼睛心裏都跟明鏡似的,有一個去處保準是那些人所不知道的,咱們今夜就悄悄摸進去探個虛實。”
夜色方暗,老劉頭和陽有儀便出了鎮,朝著亂葬崗奔去。兩人腿法極快,行不多時便到了亂葬崗,老劉頭卻不往那洞的方向走,徑直引著陽有儀往亂葬崗疾奔而上。到了崗上,老劉頭東瞧西望一番,便領著陽有儀朝西邊一處荒草堆奔了過去,到了近前,用手扒拉開荒草,尋了個大石所在用腳掂了掂,點頭道:“就是這裏了。”言罷將腳下的大石挪開,隻見下邊露出個黑黝黝寬不過人身的小洞來。
陽有儀疑惑道:“前輩,這是?”
老劉頭嘿嘿一笑道:“這所在是前些年老漢無意中發現,可以直通到洞裏腹地,咱們進去瞧瞧。”言畢當前一躬身便鑽了進去,陽有儀緊隨其後也跟了進去。
此洞甚小,僅容一人勉強爬著通過,老劉頭身形瘦小,倒也沒什麼。隻苦了陽有儀這樣的彪形大漢,前後左右皆是身貼壁,壁包身,感覺實在是狹窄之極,偏偏這洞又長,七拐八折的總是爬不到頭,著實是爬得苦不堪言。
黑漆麻烏中也不知爬了多久,便見前邊隱約有絲光亮透了進來,隻見老劉頭停了下來,悄聲道:“到頭了,再過去就是那洞窟腹地了,腹地下邊有著不少人。這洞口稍寬些,勉強還可以擠下兩人,你上前邊來,咱倆一起瞧瞧。”
陽有儀依言爬了上去,老劉頭往旁邊讓了讓,雖說還是擠了些,但畢竟兩人都能看到洞中的情況了。原來這小洞的洞口正處在洞窟腹地左側洞壁上方約十丈之處,從下往上望是黑通通一片,根本瞧不清有這麼一個小洞。但倆人從上往下望,下麵燈火通明,群群的黑衣人或坐或躺或四處走動,人聲鼎沸,那是看得一清二楚聽得是真真切切。
陽有儀低聲問道:“這地是哪?怎麼上次來沒見著?”
老劉頭道:“這裏是整個洞窟裏最寬敞的地處,上次你們就是在外邊從這裏把那魃魈拖出去的,你瞧那邊那洞。”陽有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有個洞口,老劉頭繼道:“往那洞裏再行百來丈左右就到了那大水潭子了,裏邊那魚兒味道甚是鮮美,老漢有好長一段日子沒吃上了。”說著間砸吧砸吧著嘴,神情甚是向往之極。
陽有儀笑道:“等這事明了了,咱來捉上幾隻下酒?”
老劉頭咧著嘴笑道:“幾隻不行,還不夠你那蠢師弟塞牙縫,要多上好幾隻才行。”
兩人正說話間,隻見下邊黑衣人眾一陣騷動,紛紛立起身來,迎著另一邊的洞口道:“計千總好!”
隻聽一陣笑聲中一人道:“大夥都坐下,都坐下,不用和老子客氣。”隻見一位滿頭亂發披散,身材魁梧高大的漢子行將進來,擠進人群裏尋了個地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和眾人談笑風生起來。
陽有儀聽到此音,心裏咯噔一下,暗道:“那晚與我對腳的就是這家夥。”那晚天色黑暗,瞧不清那人的樣子,但話語聲倒是聽得真切,正是此人的聲音。
老劉頭驚疑道:“千總?莫不是官麵上的人?難道這群家夥俱是官家來的?”
陽有儀也自萬分疑惑,道:“聽聞外邊現今亂得很,天天打仗,這大清朝的江山眼瞧著就要不保了,這些人莫不是脫了官服當起毛賊來了?”
老劉頭點了點頭道:“這亂世兵荒馬亂的,還真什麼事都有可能。隻是一群脫了官服的人來這種荒蕪山野之地到底意欲何為,說是為了搶一具屍體而來的又有些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兩人正胡亂猜測卻又摸不清半點頭緒間,便見下邊有一人站起衝著那姓計的千總大聲道:“計大人,小人有一事不明,還望大人明告?”
計千總笑道:“說!”
那人道:“小的們跟隨大人東征西戰,戰死沙場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小的們沒半句怨言,也不會眨巴下眼。隻是有一事如今小的們不服,大大的不服,一想起來就覺得心裏窩火。”
計千總哈哈一笑,道:“有何不服,說來聽聽。”
那人道:“那小人鬥膽說上一說了,那夜在亂葬崗上廝殺,本就是我等計家營的兄弟打的頭陣,被那山道上的怪人攔截,傷亡慘重,現在好多兄弟還缺胳膊少腿的躺著呢,本就應該好好歇歇了。可前些日裏進到洞裏來發現那怪物,怎地又讓我等兄弟上?您瞧瞧現如今,還剩幾人了?千人之眾不足半數了,他們那些什麼費字營安字營風字營的家夥們吃得好睡得香,沒事人一般,可到頭來還落得兄弟們的不是了,憑啥?”聽到他的話語,眾黑衣人紛紛點頭稱是,雜七雜八鬧騰起來,頓時是喧嘩一片。
計千總收斂笑容喝道:“張丁,你胡說什麼?”
那叫張丁的兵士平日裏似乎甚為懼怕這位計千總,見計千總語聲嚴厲,不由縮了縮肩,抽了口冷氣,但隨即又挺直身板大聲道:“小的說得句句是實,說得也都是平日裏大夥都想著的,大人若是覺得小的說得不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是小的覺得太憋屈了,就算死了也得說上一說。”
計千總語聲緩和下來,道:“這都是上頭的意思,咱們做小的,總不能違抗軍令吧?咱是軍裏的先鋒營,不打頭陣哪成?再說了,前些日裏亂葬崗上風字營的弟兄們也不見得比我們好到哪去吧,他們折損的人手比我們還要多啊。”
張丁兀自不忿道:“那費字營安字營的那些家夥們呢?總不能撈了好處不幹事吧?”
計千總猛一擺手打斷他的話道:“夠了,這些話以後不要再說,咱們都是吃軍糧的,軍令一下就是一切,就算拚光了你也得上。”言辭淩厲,雙目緊盯著那張丁,張丁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嘴唇蠕動,但最終還是不敢再發話,旁邊眾人忙拉著他的手腕,強拽著他坐了下來。
老劉頭沉聲道:“果然是官家的人,怪不得那夜打起仗來個個不要命,而且進退之間都頗有章法,紀律嚴明,與那些江湖勢力或是山賊強盜大是不同。”
陽有儀道:“那還當真奇了怪,官家的人插手到地麵上的事情來,何況來得人還不少,至少是萬人上下,可又不打著官家的旗號,當真讓人費解。”
那計千總右手摳了摳他那滿頭亂發道:“那夜裏幾人到底是什麼人物?身手都皆為了得啊。站與山道那人老子與他交了幾合數,甚是厲害得很,這荒山野地的竟然也有如此人物,當真令人奇怪得緊。小六,老子叫你去查他們那幾人的來曆都查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