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知禮,卻也很是無趣,你這般陪伴景雲養病,他的病如何能好?”皇帝語氣聽不出來喜怒。
“公子救民女姐弟於危難之中,民女萬死難以報答,如此大恩,公子雖言不必報答,民女怎能不知感恩,民女何德何能陪伴公子,隨侍公子身側也隻盼將來能有機會報答公子,粉身碎骨,再所不惜。”當然不能被他繞進去,若認同了他說的陪伴,那柳喻白少年好色的名聲可就做實了。江懷瑾這番說辭很有意思,一來說了柳喻白不需報恩,二來說得自己知恩圖報,二人於情於理,都沒有可以指責的地方,就算是想要雞蛋裏挑骨頭,也是很難的,更何況,皇上什麼人,怎麼會跟一個女子逞口舌之快。
這話回得滴水不漏,儷妃都忍不住投過來欣賞的眼神,“好孩子,起來說話,可不要跪壞了,本宮看你倒頗合眼緣,到本宮身邊來。”
江懷瑾不敢在皇帝麵前征求柳喻白意見,就連遞眼神,那也是大不敬,隻得自行判斷了,於是她便謝了恩,依言站到儷妃身邊去了。儷妃伸手拉了江懷瑾,江懷瑾便任由她拉了,在她右側跪坐下。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總低個頭,抬起頭來。”江懷瑾抬起頭來,隻見皇帝,儷妃與周圍服侍的人呼吸皆是一滯,果然是見識不同,隻一瞬,皇帝就轉開了頭,而儷妃笑了起來,“真是絕色,宮裏也挑不出這樣的美人來!可再舍不得你跪著了。”說著便從手上褪下一個水頭極好的翡翠手鐲,給江懷瑾戴上。“這個啊,我最是喜歡,你這孩子,膚白如玉,宛若凝脂,戴這個最好看不過。”長者賜,不可辭,江懷瑾恭恭敬敬地謝了。
接下來是無關緊要的寒喧,離柳家軍到還有不少時間,皇帝看了看天色,“景雲,為著能讓你好好養病,這幾年不讓人打擾你,聽說卻害得你跟母親幾乎沒曾見上麵,你母親跟祖母現在後頭,你跟小丫頭去看看吧。”
柳景雲謝了皇帝,等江懷瑾謝過恩,倆人倒退出賬。
柳喻白伸手理了下江懷瑾有點紛亂的鬢發,因在皇帝近前,他什麼也沒說,隻笑著對著對方點了點頭。江懷瑾晃了晃手上的鐲子,回了他個大大的笑容,快到旁邊的賬前,柳喻白停下了腳步。“我母親極是寵我,若是說了什麼難聽的,我來與她說,你不要往心上去。”江懷瑾總感覺柳喻白這話哪裏不對,又不說出哪裏不對,隻能笑著搖了搖頭,“無事。”
隻四年不見,柳翟氏竟像了老了十幾歲,不到四十的她鬢角已經開始有了星星點點的白發,翟家雖是清流卻居高位,家裏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作為嫡女,她更是金窩裏的鳳凰,不知何為悲苦,她歡喜當年柳家世子的少年英才,就這麼嫁過來了,十數年來,她痛失愛子兒媳數次,歲月的苦難早已磨去她的青澀,讓她的眼神越發堅毅。前麵人來報,說皇帝允了柳喻白過來,那是她僅剩的二子中的一子,她的心頭肉,卻不得不與她骨肉分離四年,四年裏,他到底幾次在生死關上掙過,她一無所知,隻得由著他痛苦。她從小受的是忠君愛國的教導,怎麼會知道有一天她會恨皇上如此。
眼前走過來的是自己的兒子,稚氣雖脫,但哪個母親會認不出自己的兒子呢,四年了,他十七了,長高了那麼多,不再是生出來紫紫青青隻有一口氣的嬰孩,他長得比她的任何一個孩子還要出色,卻身受柳家之名的磨難,柳喻白隻輕輕咳了一聲,她的眼睛便模糊了。模糊得什麼都看不清楚,直到那雙冰涼的手用手帕揩去了她眼裏的眼淚。那有些陌生的聲音輕輕喚了聲,“娘親...”
“景雲,我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