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懸空,濕潤土地上水汽升騰。
趙期昌一襲及膝對襟坎肩蹲坐在田壟邊,雙手剝著豆角,剝出還未熟透此時水嫩口感澀澀的嫩綠黃豆。
周是問領著一幫人,在一邊講述作物受災及搶救情況。
黃豆本就植株低矮,昨日暴雨一衝都已衝的七零八落。雖然沒死透,可已經沒了活下去的意義,因為眼前正值花期鼎盛時。這一波暴雨打過,再留著也沒什麼收獲。
動員而來的丁壯連根拔掉植株,打捆背到馬場、牛場、羊場、豬場充作飼料使用,更多的孩子提著竹籃、背簍在田地裏掃蕩,將結好的豆莢摘下。
黃豆田、綠豆田都沒搶救的價值了,好在大麵積種植的蠶豆還有搶救的意義。因為這東西的花期不是集中綻放,而是節節拔高,節節綻放屬於一波又一波。
而且,蠶豆生有氣根抓地能力強,莖稈強韌不易彎折,雖然花葉被暴雨打的破敗,可掐頭後分叉長勢喜人。
所以這場暴雨天災,趙期昌的損失並沒有那麼大,現在要忙的就是清理黃豆、綠豆,清理後種植夏秋蔬菜、過冬蔬菜;還要對蠶豆進行掐頭,以保證後續花期。
又陸續轉了幾處田地,趙期昌這才回朱高城。
普通的板車上滿載打捆的豆苗,趙期昌躺在幾捆豆苗之中,身子幾乎是陷進去的,看著湛藍的天,趙期昌感覺到極端的乏力。
他隻在作物上稍稍出格一點,沒想到就吃了這麼大的虧。暴雨之前,很多人都不理解他違背傳統大力種植豆類的用意;現在好了,一場暴雨就他蒙受了損失,下麵人對他當初的決策充滿了質疑。
雖然這兩天表麵上,他沒聽到什麼人在他麵前說這說那。可他總覺得私下裏,太多的人在議論,家中內部的,外麵看笑話的,他感受到了壓力。
難道,自己的高瞻遠矚,非要抓著這幫人的衣領強說不成?
豆類,是趙期昌眼中最合適的軍用作物,營養豐富可與肉類媲美。而軍中戰馬,日常食用可以少量吃米麥,但長久的食物主糧還得是豆類。
一共就這兩個作用,太多的人沒有意識到前者的重要性,都以為豆類遠不如米麥;而後者,一些人意識到了,但也驚詫於趙期昌大麵積種植豆類作物的瘋狂。
隨著捕倭軍騎軍編製擴大,軍中戰馬增長帶來的豆料壓力是極大的。很少有人專門種植豆類,可軍中馬匹尤其是戰馬,一日三頓都離不開豆料,馬那麼大肚子,六百餘匹戰馬頓頓吃拌豆類的草料,一千左右的駑馬三天兩頭加餐……每月光馬料用的豆類就在千石。
官庫裏的豆類儲量已快枯竭,市麵上更是難尋,這是不正常的事情,趙期昌懷疑有人在囤積豆類。登萊就這麼大,豆類生產也有限,可現在軍中馬匹消耗豆料卻是持續增長,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商機,意味著誰掌控豆料,誰就能掌控捕倭軍軍中馬隊的戰鬥力!更意味著,有懂行的人在囤積豆料,不管是想要挾趙期昌還是想著掙一筆大錢,對趙期昌而言都是不能允許的。
戰馬吃不到足夠的豆料,整日睡在馬廄裏都掉膘!沒有足夠豆類儲備的騎軍,連日常訓練都成問題!
至今沒有火炮編製的捕倭軍,對外唯一有威懾力的就兩支馬隊,分掌於陳明理、趙顯之手,這兩支馬隊就像螃蟹的兩隻大鉗子:能不能夾到人不重要,能嚇人就行了。
而充足的豆料儲備,是馬隊訓練、到處溜達展示威懾力的前置條件;而充足又廉價的豆料儲備,是捕倭軍馬隊數量不斷增長、是趙期昌率千騎野遊踏青展示武力的首要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