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工營壘區域,一地泥濘。
因急著避雨,招遠礦上的礦丁狼奔豬突,獨輪手推車散落一地,一件件四麵鏡甲更是丟的到處都是。如今雨勢大減,濕漉漉的礦丁被小宦官強驅到小雨爛泥中收拾手推車,檢索遺失盔甲。
再不值錢,這也是盔甲,歸類的話還是管製更嚴的全鐵甲。丟一件不重要,丟兩件不重要,但丟了的盔甲,今後出現在亂軍、馬賊身上,誰丟的誰倒黴。
李羨衣袍擺子搭起別在腰帶裏,毛茸茸兩腿光腳踩著濕泥,拿起一副四麵鏡甲,又看看小宦官:“怎麼又回來了?將軍那裏說了什麼?”
小宦官撐著傘,苦著臉:“估計是下麵辦事的豬油蒙心,造的這甲也就能蒙蒙小張、楊爺這樣的外行人,哪能瞞得過趙爺?這不,拉過去在行家眼裏,立馬就露餡兒,可苦了小張跟諸位弟兄……楊爺的臉麵也算是丟盡了。”
李羨皺眉,擦拭手中鏡甲上的泥點:“小張兄弟,楊爺跟我家將軍的關係、交情那是沒說的。一些事情也就不掖著了,小張兄弟應該知道八月時兵部專員要來檢校我部將士。這一千二百套鏡甲,包含了我家將軍多大的心血、期待,更意味著我捕倭軍在兵部專員麵前的顏麵,事關上上下下數百人的前程。”
敲了敲甲片咚咚作響,李羨隨手丟在獨輪車上,雙手相互搓著指縫泥點,又抬起手臂擦了擦臉上雨珠:“小張兄弟去的時候,我就發現這甲不對。還以為我家將軍會以顏麵為重,會先行收下這批劣質鏡甲。這樣一來,雖然吃點虧,可場麵上對兵部專任的那位上差也好交代,弟兄們臉麵也過得去。更不會如眼前這樣,弄得楊爺那裏也不好說話。”
小宦官半步跟在李羨身後,腳下官靴已成了泥靴,擠出強笑:“還請先生傳小張一條活命的路子。”
回頭看一眼小宦官,李羨搖頭:“你是楊爺的人,是生是死,我這類外人不好插手。不過……”
小宦官很上道,躬身上前要攙李羨,這家夥伸出的雙手正好抓住李羨小臂、手腕,小宦官抓住李羨手腕的右手,很自然的將一疊銀票塞進李羨袖口。
看這家夥眼巴巴望著可憐兮兮的,李羨幹咳兩聲:“嘶……這樣吧,這裏工地還缺一些工具。稍後我給楊爺書信一封,勞煩小張公公捎過去。”
小宦官連連道謝,李羨卻看到一名避雨的壯年男子也漫步在爛泥地裏,還撿起一副鏡甲走來,觀對方神采氣度不似尋常人物所能有,又有一眾家仆在一旁等候想來也是外地大族高門出身,李羨便抖抖打濕的雙袖,麵綻微笑做好準備。
來者走近了,李羨才看清對方長相,一張稍長線條極為圓潤的臉,留著三寸長淡淡胡須,兩鬢鬢須長不過寸也是稀疏。一看,就是那種不怎麼長胡子,硬要積蓄胡子趕風潮的人。
不過,李羨不得不感歎一下對方的好相貌,雖然胡須方麵比不上太多人,丟分甚多。可麵容肌膚卻是沒得說,要白的有白的,要紅潤的有紅潤的。尤其是一對眼睛,小而圓亮,極為有神。
李羨先微微抱拳:“這位兄台,何不避雨?”
來人小眼睛泛著親切笑意,看一眼李羨又看著手中鏡甲:“餘自幼喜歡軍兵之事,難得見這麼多新式對襟罩甲,見新獵奇之心難耐,還望見諒。”
李羨搖頭:“此非對襟罩甲,古已有之,叫做四麵鏡甲。隻是讓先生失望了,這批鏡甲難堪使用,徒有其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