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一幫文官去審問奸細,如趙期昌說的那樣,對這些奸細也是好吃好喝供著。這類人絕對是死罪一條,一個個免受皮肉之苦,好好享受最後的日子,也好好配合審問,彼此都好過。
眼前,趙期昌最缺的就是時間。捕倭軍不可能封鎖太長時間,撐死三日。三日後不說外部商旅壓力,光是內部夏收壓力,就必須解散軍隊。
蓬萊氣候還是不錯的,小麥過後完全來得及如江淮一帶那樣種植一茬水稻,自然也有夏收之後的雙搶,即搶收搶種,時間抓的很緊。
隻要這幫人認罪態度端正,短時間內製好案宗上報曆城三司、巡撫衙門,那整個山東境內就會在這期間動手捕殺。至於耽誤各處夏收,那就不是趙期昌該想的事情了。
朝廷是很重視夏收的,各地夏收、秋收時衙門都會關門停業,免得幹擾百姓夏收後雙搶。
也不要覺得趙期昌手握五百子弟兵很厲害,實際上這已經是趙家的潛力所在了,很多都是不脫產的。真正脫產的隻有趙期昌的五十名家丁,以及各衛、各地投奔過來的百餘莊客,也就是門客。
其他的人,農忙時節都要解散歸家操持地裏的生計。
隻要省裏給的補償足夠,捕倭軍就會放下農忙活計,在整個登萊地區進行拉網式的搜查。其實這幫奸細也好抓,因為都是外地人,還都是宣大一帶的,故而特征明顯。
在農村也不好紮腳,鄉村宗族排外情緒是很強烈的,這也是這幫人紮推躲在城中的原因所在。
而趙期昌則去洗澡,披著頭發看戰損報告,心中疑惑還是問:“君美先生,常青先生所言的滕子京舊事,大概是什麼?”
一旁李羨研墨,詭異笑著:“將軍怎麼關心這事?”
趙期昌提筆在報告文書上簽字,蓋印:“怎麼能不關心?等這幫官老爺審好後,就要忙活這事,咱心裏有個準備也好應付。”
李羨拿起用印後的三份一模一樣文書過去在自己桌子上分門別類歸放,笑著:“這事情說起來就複雜了,不過這幫老爺真敢這麼幹,那將軍一定會得到極大的好處。這可就不是三千石的事情了,所料不差,這些人最少要給將軍前後上萬石封口費。隻是沒想到,這錢知府臨致仕,竟然準備幹一票大的。”
端起茶水抿一口,李羨眯眼回憶,緩緩道:“騰宗諒,字子京,以字行於世,與範文正是同科進士,好友。在修嶽陽樓前,這位就在西北任職接替範文正做慶州知州,遭人告發貪墨,虧空十六萬貫。於是,上頭派人調查人還在路上,這位滕子京一把火將官庫燒的幹幹淨淨,什麼都沒了。朝中又有範文正、歐陽修辯白,於是去了巴陵,興辦教育,修水利,重修嶽陽樓。”
“這位靠尋大戶借錢重修嶽陽樓後,去信邀請範文正為嶽陽樓做記以留後人。於是嶽陽樓成為名樓,範文正也名聲大漲垂留青史。我等這些後輩,也記住了這位重修嶽陽樓的滕子京。”
李羨歪著腦袋笑笑:“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嗬嗬,誠可為千古名言。”
趙期昌聽了咧嘴笑笑,神色嚴肅下來:“原來如此……真這麼幹事,省裏追查,可就不好交待了。”
他算是大致明白了,估計接替範仲淹的滕子京所謂的虧空十六萬貫,應該有很多的曆史積弊,這位很幹脆的一把火燒掉官庫,給多少前輩擦了屁股,自然不會下場特別慘。這把火,估計就是個投名狀。
李羨看一眼趙期昌,繞過桌子落座後,將茶水往硯台裏倒了點,研墨說:“錢知府當了快九年的知府,他若致仕,接任者將擔負一個大包袱。若來的人脾氣剛烈一點,錢知府也就別想安穩歸鄉享那天倫之樂。故而,一把火燒掉一些東西,在大明朝也不算離奇。反正今日已擒殺奸細八十餘,罪證確鑿。逃匿奸細點火燒掉幾處官倉,料來也是情理之中,不是意外的意外,自然能讓省裏滿意。”
提筆,翻著統計資料進行彙總,李羨開始書寫軍械損失統計文書,邊寫邊說:“錢知府高門出身,家財無數,自然看不上這點錢財,他怕的是麻煩。而其他的老爺,也想著將身上的包袱甩幹淨。其實也燒不掉多少,給將軍一筆封口費,府裏的老爺們也落不了什麼好處,依舊是兩袖清風,甩掉的隻是麻煩罷了。”
“至於省裏,下麵出個可以諒解的意外是小事,怕的也是陳年舊賬被人翻出來。實際上,各處燒官倉,也屢見不鮮了,就看膽量大小。”
趙期昌聽著點頭,笑道:“君美先生數年遊學在外,這見識就是比咱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