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應奎撫掌輕笑,環視左右道:“諸位也都知道,本官任事登萊以來,鮮少動兵。去歲十月時,倭寇犯我登州,一路燒殺。本官這才督軍作戰,而與三郎共事雖短,卻也極為愛護這個後生。昨夜破敵之策,三郎與老夫籌謀已久,也算是老幼聯手相得益彰。今番,當著諸位的麵,老夫欲傳衣缽於三郎,還請諸位做個見證。”
錢知府眼皮一跳,這摘桃子未免吃相難看了些,可他一個舉人出身的官員哪有資格與朱應奎掰腕子,坐到四品知府,他也算是到頭了。
也跟著笑著,一臉和煦微笑打量趙期昌,又對朱應奎道:“恭賀麗明賢弟門下新添一麒麟兒!”
說著,從腰間解下一串紅玉掛墜,笑著:“老夫能觀此禮,也算幸事。”
朱應奎故作不快瞪一眼趙期昌:“怎麼?三郎看不起老夫?”
趙期昌趕緊跪下磕頭:“蒙師尊看中,弟子驚喜又惶恐,不曾有冒犯師尊之念。”
帳中二十餘人起身,紛紛拱手道賀,趙鼎明、張茂的臉都笑紅了。
朱應奎笑嗬嗬將趙期昌攙起來,環視諸人笑道:“即在軍中一切從簡,三郎速速入宴,莫讓諸位久候。”
“弟子遵命。”
趙期昌起身,對著朱應奎拱手,後退兩步,這時候王道成起身,坐到右手次席,拉著趙期昌落座,還對趙期昌點頭,低聲笑著可帳中都能聽到:“三郎且坐。”
接著,王道成又說:“諸位也知,本將乃是王屋山人。前年離開大同回鄉,而三郎就在萊山周邊獨力討生計,拉扯兩位幼弟。本將那時,操持父祖基業,也就是在山中牧蜂。得知三郎如此孝悌,與三郎也算是患難之交。”
說著斟酒,王道成一臉感慨:“諸位還不知,本將早年時是南京劉大帥帳下親兵,而朱道員與本將也就隔了一個院子,這就是緣分啊。諸位說說,本將該不該做這個觀禮長者?”
錢知府急了,沒想到裏頭還有這麼一重原由,手裏握著紅玉掛墜道,語氣頗有耍賴的味道:“王將軍,這可搶不得,老朽也算薄有名望,今日讓給了王將軍,老朽還有何顏麵立世?”
拜師禮要有見證者,其中還必須有一人長者。若朱應奎將來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教導或者不合適教導,這位長者就要負責幫著教導,或解除這段師徒名分。
師徒關係是僅次於父子關係的一種關係,作為觀禮長者,自然也能算是師叔之類的人物。通常都是由做師尊的這邊的知己、親友擔任,或者是弟子一方的長者。
王道成將酒遞給趙期昌,道:“錢知府,這裏有三郎的兄長,還有嶽父,算起來您搶不到這個,也不算離奇。”
錢知府輕哼一聲,花白胡子抖著,看著朱應奎:“麗明賢弟,愚兄在任上與賢弟也是配合得力,私下也是通家之好。這個觀禮長者讓與他人,愚兄可不依你!他日回到江南,老朽必讓你好看!”
朱應奎故作苦笑,撫須:“常青兄都如此說了,小弟自然是怕了,就依兄長。”
趙期昌站起來,雙手端著酒盅,對錢知府深深作揖:“弟子敬錢先生。”
錢知府也撫須,點出趙期昌言語錯誤之處:“下回要改口,稱呼餘為常青先生,莫記錯了。”
“是,弟子知錯。”
一場慶功宴會,又變成拜師宴會,趙期昌低落的神情始終揮之不去。
錢知府看著別扭,微微側頭問戚繼光:“怎麼三郎似乎不喜?”
戚繼光也低聲回答:“三郎所部此役陣亡三十四,帶傷過百。”
“倒是個懷仁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