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無聲淚痕(3 / 3)

“家裏出了大事情,大哥他不方便來。嫂子,多多包涵。”

於承慶低聲說著:“明兒一早,我要帶著老三回京裏。老三躲在外麵,事情圓不過去,於家上下若沒了,留著老三香火也不會斷絕。所以,今兒老三沒來,過兩年就來看嫂子,給嫂子賠不是。”

“這幾年我不在家裏,老大沒被管教好,被人糊弄惹了點麻煩。吃了點虧,但虧沒白吃,有了很大的長進,算是有出息懂事了。至於老二,打小就是人精,這孩子會做事情,不勞人操心,是個好孩子。”

於學孝低著頭,悻悻咧嘴笑著感覺被誇過頭了;一旁的於學文則暗暗咬牙,雙目眥圓盯著一團雪。

吸一口寒氣,於承慶側頭沉浸在回憶中:“老三到了京裏,我會好好教導。這孩子心誠,也機敏,是個好材料。登州這地方太小,有根骨也會荒廢。估計呀,再有十來年,我走不動彈了,可能會被老爺打發到南京養老。那是個大地方,大報恩寺那頭兒,我會捐個佛像給嫂子祈福。”

於承慶拿起一小壇酒,揭掉蓋封仰頭小飲一口,扭身遞給於學孝:“長大了,喝兩口,給你娘說說。”

艱難爬起來,於承慶拄著拐杖離開,站在山坡邊緣,俯視中左千戶所所城,寒風吹拂閉上雙目,兩行淚水滑落。

二十年前的春,那個女人站在這裏搖頭,說中左所太小,小的連個鄉鎮都不如。

扭頭,看著一塊山坡上凸出的褐色風化嚴重的尖石,他若沒記錯這塊石頭南側長著一團野花,年年都長很是繁茂。那紫藍的野花編成的花藤戴在頭上,香味一天不退。

又回憶到十五年前的夜裏,他痛嚎了一夜,抱著打斷的腿心懷忿恨,恨父親偏心、手狠,更恨自己沒本事,滿腔殺人的惡念,可憐的是連殺人的本事都無。

十年前回鄉,那個讓他痛恨的頑固老人已經躺在了土裏,教會他做人道理,外麵世界的嫂子,也入土兩年。

金礦……

於承慶緊捏拐杖,金礦是嫂子發現的,是嫂子的。是老大的,也是老三的,不可能是老二的,更不是於家的!

整個中左上下都是糊塗鬼,這是他嫂子告訴他的。

山裏暴雨一場春洪後,在河裏挑水的嫂子這麼說的。

他記得很清楚,永遠忘不了那個場麵。當時河水還顯得渾濁,他在河邊撈著一隻落水的土蜂,河邊石子間泛著金色的泥沙他視而不見,眼中隻有那隻撕開,很甜的土蜂。

泛著點點金色的泥沙,很多外人也會以為是金沙,可老祖宗早就說過,這是一種黃色的鐵礦沙石,根本不是什麼金沙。山裏上遊有鐵礦,開采、冶煉困難的一種不值錢鐵礦。

而且很多山民連金子是啥模樣都沒見過,金沙擺在麵前也認不出。人雲亦雲也想的簡單,老祖宗都試過,再說河裏有的是,如果是金沙怎麼就沒人撈?

他的嫂子見多識廣,與他一起淘沙,煉出了一小塊奇形怪狀的金錠。

那天,寄養在家的嫂子還未成婚,與他抱在一起。自己很高興,是因為金子,還是因為她?

於承慶眼睛閉著,露出淡淡微笑考究著記憶,片刻後神態微變,則是發自內心骨子裏的陰冷。幾乎眨眼間的功夫,於承慶已是一副和煦親切笑容,微笑著如同落在臉上那明媚的陽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