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四,日照時間每日隻剩下五個時辰,越發的晝短夜長。
顯得空闊不少的營地裏,張、趙兩家子弟、家丁、莊客操練著,一點不顯得擁擠。
張家子弟純粹是被刺激的,趙期昌的二十名心腹家丁整日操訓不停,讓這幫人臉上無光。於是兩家子弟為了爭一口氣整隊操訓,導致兩家附屬的家丁、莊客也不得不出操。
趙期昌帳前十步處,二十名家丁挽著藤牌腰刀,揮舞刀牌。更遠處,陳明理帶著人喂食牛馬,檢查武備、車輛。營中還有兩日儲糧,今日趙期昌要去中左所領取五日份額補給。
五步處,趙期昌與張祖娥坐在馬紮上,下著圍棋。
趙期昌敗績累累,正處於學習階段。
棋盤落子不滿,趙期昌是不會認輸的,張祖娥也樂的將趙期昌滿盤殺絕。
握著黑子,看著幾處氣眼,再不會玩趙期昌也明白,這枚黑子落下去一大片黑子就會自己坑殺一空。
“三郎,你又輸了。”
張祖娥分撥黑白棋子,將白子裝入木盒中清脆嘩啦作響:“象棋你比我父厲害,可這是小道市井俗人技藝,上不得台麵。”
看著清空的棋盤,相互換了棋盒後,張祖娥捏著一枚黑子落在正中天元:“這才是正道,持國立身之道。”
趙期昌從一旁火盆上提起茶壺給張祖娥倒了半杯熱茶,給自己倒著,搖頭:“規則不同罷了,我更喜歡象棋。”
放回茶壺,趙期昌雙手抱著竹筒取暖:“做事情,都有極限。多大能耐便是多少棋子,要選擇合適對手,彼此棋子落在盤上,才好過招。而圍棋,距離你我太遠,沒有布子的餘地,更無那麼多棋子可用。”
“如珠珠所言,圍棋是國藝,在我看來是內閣諸公才能下的,我們沒這個資格。”
張祖娥也抱著竹筒暖手,搖著頭:“三郎何必詭辯?人生如棋,每活一日便是一步棋,早早落子布局,後頭都是用得著的。不過三郎沉心軍戎,喜好象棋以象棋論道,也分屬正常。”
趙期昌頓了頓,目光瞥到陳明理走來,將盤上黑子捏起遞給張祖娥:“珠珠這話也有理,人生如棋,該早早落子以作布局。”
他起身,飲一口暖暖茶水,扭頭對著幾步外駐足的陳明理頷首,繼續說:“活一日一步棋……珠珠的意思咱明白了,要珍惜光陰,可時不待我,唯有一爭效奮臂螳螂。”
迎著趙期昌目光,張祖娥眼皮上抬,閃亮雙眸讓趙期昌看到的隻是閃亮,輕聲道:“三郎聰慧豪勇,可祖娥這裏隻能隨波逐流。”
趙期昌有落子布局、與人拚命的資格,可她沒有。
趙期昌看來圍棋這種國藝應該是內閣大佬下的,張祖娥眼中圍棋是男人的,與女人無關。
不論圍棋、象棋,講的都是規則,籌劃運用,某種意義上來說在衛裏這個小天地裏,趙期昌也是棋手之一,不是棋子。
出了這個小天地,人人都是棋子,真找不到一個能跳出棋局的人。
她的另一重意思,趙期昌也明白,低頭仔細看著鵝蛋臉少女:“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從我出生睜眼時起,我就沒打算向人跪著過日。衛裏天翻地覆,我若活著爛攤子我收拾,我若死了也就死了,萬事皆休與我無關。”
他要拚到底,為了保住自己即將數十倍暴漲的基業,他什麼事情都敢幹。基業能保住,媳婦也就能保住。已經不是下跪就能存活的時候了,要麼成為趙員外,要麼成為短命趙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