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去弄個話題,可張茂三人目光狹促等著看戲,楊氏也隻能苦笑,剜一眼張茂。
不多時鍋中水沸,趙期昌往瓷壺中灌滿,去給張茂幾人茶碗裏添水,趙鼎明狠狠瞪一眼趙期昌,眼珠子在眼眶裏向右晃著,打著眼色。
趙期昌瞥一眼過去,見張祖娥正卸著指套,將一枚枚金屬質地的指套裝入木匣。對著張茂幾人微微俯身,提著熱水過去。
腳步聲從背後漸來,張祖娥捏緊手中指套,輕輕裝入木匣,緩緩合上木匣。
待趙期昌站到桌旁出現在她餘光中時,才故作突然起身,微微屈膝垂首露出微笑:“勞煩三郎了,祖娥謝過三郎。”
聲線細膩不失硬朗,說著微微抬頭,一對單眼皮狹長鳳目望著趙期昌,似是一瞬,又低下頭去。
趙期昌在帳中打扮也簡單,青布袍外掛著張承翼送的四麵鏡甲,掛著綠麵披風,額間紮著一字巾。一字巾中間一枚永樂通寶做裝飾也不算離奇,隨軍少年多有這類打扮,置辦不起精致一字巾,用一枚象征地府冥河擺渡錢的銅錢做裝飾。
一字巾這東西與網巾一樣是很常見的,一字巾夏季吸汗,冬季更重要尤其是對軍士來說。鐵頭盔不能戴在頭上,頭上必須戴一頂小帽或者纏上頭巾,這會很熱,流汗更多。
而且一字巾這種抹額也是男女通用的一種裝飾品,也有實際效用,自然流行廣泛。
那頭楊氏豎起耳朵,就怕趙期昌是個悶葫蘆,惹得氣氛更為尷尬。
“自家人談什麼謝?琴音好聽,似空穀幽蘭。”
揭開茶碗蓋,熱水緩緩衝入,兩枚泡圓的紅棗與幾粒鼓脹葡萄打著旋,白色水汽彌漫,趙期昌雙目盯著茶碗水線,神情專注,一絲不苟,說的難聽就是神態死板。
他不好意思稱呼張祖娥,人家比他大兩歲,喊一個少年為兄長什麼的是逢場作戲他沒問題,喊一個少女為姐姐,這口難開。
“三郎過譽,可是也懂音律?”
張祖娥雙手探出,將趙期昌蓋上碗蓋的茶碗托起,往裏挪動,一對與張茂一樣明亮的眸子望著,打量著。
“不懂音律,各類樂器中,隻會軍鼓。”
趙期昌說罷,餘光察覺到這妮子還盯著他,便補充道:“軍鼓是跟戚家人學的,聽說戚掌印夫婦,都善音律。”
他這話是真的,戚繼光夫婦武技都很好,也都擅長音律。
這時候楊氏對張茂低語兩聲,張茂下巴揚著看過來,聲音朗朗:“未曾想三郎會軍鼓,不如來上一段,助助酒興。”
趙期昌扭頭過去,訕訕一笑:“小侄隻學了基礎,軍中鼓號有旗牌官專司,就沒往深學,打不出陣樂。”
“休要推脫,隨意敲敲讓咱聽聽,若是有資質,咱教你軍鼓大音。”
張茂故作蠻橫,趙期昌點點頭:“小侄自己琢磨了一段,莫要笑話就好。”
軍鼓他隻會敲,所謂的自己琢磨就是複製山寨,有幾段後世閱軍時的鼓點旋律他很喜歡,就是不知道是什麼名字。近乎是魔音貫耳的鼓點旋律從小聽到大,真想忘記也難。
鼓是軍中重器,趙期昌先出帳吩咐帳外執勤軍士,讓這些人不要大驚小怪,這才取了一麵小鼓進來。
這種小鼓是哨級行軍列陣時使用的腰鼓,鼓點即步點。
帳中右側桌上的長琴已被收起,趙期昌擺好鼓就麵對著帳中飲酒三人,抱著兩枚小鼓槌行禮:“見笑了。”
張祖娥已將趙期昌的茶碗取來,放在桌旁,坐在趙期昌對麵的圓凳上,對趙期昌微笑,也不言語。雖說是家宴,可趙鼎明、王文澤此時依舊是外人,她作為後輩又是女子,是不能多說的。
“鼓聲雄壯乃是男兒壯士之音,先飲一杯壯壯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