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應奎所在的官署院落隻有前後兩進出,道員並不是製官,登萊兩府軍政基本上朱應奎一把抓,可道員是加派差事,不是製官也就沒有專門設立的衙門機構。
前院正房門前,劉磐吐著白氣看一眼自己族兄帶來的護衛。
這名護衛精瘦而矮,留著淡淡八字胡在體形上看不出特殊。穿著的製式將校魚鱗甲也不合適顯得過大,背後的綠色披風拖在地上過長看來也是借來的東西。
這名正值壯年的小校拱手:“小的龔顯,拜見將爺。”
劉磐上下打量呼著白氣,緩緩點頭:“奇怪,聽口音你是江西人?”
“回將爺,小的是江西南昌人。”
抬起頭,龔顯目光平靜看著劉磐,劉磐隻是搖頭連歎奇怪,進了大堂。
堂中一側,劉磐的族兄,四川衛正三品指揮使已脫了紅底兔絨收邊鬥篷,斜坐在椅子上倚向銅爐取暖,手裏端著茶碗坐沒坐相。
朱應奎披著外袍收腿盤坐在正位椅子上,也是毫不講究,見了劉磐進來也隻是隨手一指懶得說話。都是南京城從小玩到大的玩伴,聚在一起自然不需要客套什麼。
劉磐落座,頭向後仰著眼皮垂著瞥向劉岷:“大哥,小弟向來沒怎麼求你,你入京述職本不該滋擾,可山東地界咱真無第四個熟人,這才擱下臉求你。可你怎麼就帶來一個人?朱家兄弟缺人缺的緊,大哥這麼做,可讓咱心裏著實難舒暢。”
朱應奎輕咳兩聲:“大兄入京述職本就不該在地方上逗留,隨行家丁也被人看的緊緊,你也別為難大兄。”
劉磐輕哼一聲撇過頭去,劉岷長歎一聲:“這到底他娘的怎麼個事?若不是王道成那邊言語,咱可能還不知道你們闖下這麼大的禍端。多派幾個護衛又不是大事……事到如今說什麼都遲了,朱家兄弟說說,問題出在哪?”
搖著頭,朱應奎道:“朱國榕主仆命喪深山野地,南邊又是蒙山,各路響馬多如牛毛,見財起意也是常事。”
他隻是江南朱家分支中的分支,否則祖上也不會活不下去去投軍,戰死後孤兒寡母隸籍錦衣衛過日子。錦衣衛就是個大雜燴,有功文武子弟賞個錦衣衛官職混飯吃,戰死的非衛所體係軍官撫恤問題也掛在錦衣衛處置。
也是高中進士後,他這個世襲錦衣百戶才將名字刻在族譜中,否則就是官升錦衣衛千戶,實職千戶,也沒這個可能。
與朱家的聯係就在那麼一張族譜上,相對於朱家,他更親近南京城裏一起長大的勳戚小夥伴。
“響馬?”
劉岷皺眉,劉家基因不好,可他長得還算標致,又有才能,否則也不會入贅去了四川那邊發展:“這可難查,也難辦。”
不是殺一批人就能交代的,要查清楚再殺。
朱應奎端起茶碗喝一口,苦笑:“咱是坐在家裏禍從天降,龍山這邊有問題。不單單是有餓虎凶獸傷人,應該潛匿著悍匪。冒充倭寇,為患鄉裏。”
看著劉岷,朱應奎道:“這夥賊人想必由來已久,否則也想不出偽造凶獸殺人的勾當。朱國榕那仆從,被野獸啃食不成人形,勉強能認出刀傷。咱這裏小題大做,故意推斷是潛匿倭寇所殺。這才讓縣衙先行封鎖龍山周邊,行敲山震虎之計,也以清查倭寇蹤跡為由向上麵請動調兵文書。”
又看向劉磐,朱應奎長歎一聲:“若真有倭寇,這件事便能交代過去。可倭寇潛匿在境內,如此大的事情捅上去,整個山東就別想安穩。”
劉磐輕哼一聲:“山東又幾時安穩過,光今年就有四股賊子造亂。”
劉岷斜坐著伸出指頭晃了晃:“查,先把這片地翻個底朝天再說。至於倭寇,我這做大哥的給你們找,找幾個倭寇來殺。”
看著朱應奎,劉岷道:“治下鬧倭不是大事情,要不了朱家兄弟的前程。惹得朱家發難,兄弟的前程可就全毀了。哪怕,本就沒有什麼倭寇,他們在朝中也能治兄弟一個靖倭不力的罪來。”
朱應奎苦澀點頭,他隻知道有個族中算輩分是爺爺輩的小秀才要路過這裏,這小畜生膽子大的沒邊,渡過長江在南通州拜過長輩後竟然沒走運河,而是沿著海北上。
難道不知道,沿海地區三月到五月,九月到十月這一段時間是鬧倭鼎盛時間段?
說的難聽了,這小畜生走沿海路線,命中就注定吃倭寇一刀!
劉磐見朱應奎總算是拿定主意,瞥著劉岷:“大哥,你口裏的倭寇,在哪?”
“清查潛匿倭寇是一件大事,何鼇能在兗州府帶著一萬多人搜兩個月的妖僧,登州這邊搜兩個月的倭寇又算得了什麼?”
劉岷說著眯眼:“兩月時間為限,到時候逮不到倭寇,咱買幾個真倭首級送過來,足以給朱家做個交代。”
海上也不平靜,械鬥火並時死掉的日本國水手多了去,走黑市買幾顆醃製好可長期保存的首級,真的不是多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