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大房都沒錢了,讓出一部分荒地換取眼前實利是不得已,也是衛裏人情關係所在要必須的。趙家威勢強,自然能在後續談判中占據有利形勢。
戚繼光指著西南邊,道:“龍山一帶有大蟲出沒,八月吃了一人,九月初八日,一對入山采風的主仆也喪命虎口。死的是個秀才,縣衙門三班衙役入山捕虎毫無進展。這事情可能要落在衛裏,你的人擅長槍陣,做好準備一旦軍令下來,咱除了這頭惡虎。”
趙期昌皺眉,他、趙家都急需立威,入山捕虎是一件大事情,殺虎英雄的份量遠遠比不上打虎英雄,更別說是一大幫子全副武裝的軍士殺虎。殺這樣一頭虎,根本無法完成立威的要求。
看戚繼光模樣應該早有準備,而且捕虎這種事情三班衙役足以應對,頂多花點時間,沒道理要出動衛所。
衛所再落魄,也是國朝製軍,不是能輕易驅使的。
趙期昌問:“到底怎麼個事情?”
戚繼光鼻音重重出了一口氣:“嗯……衙門裏的仵作驗傷,那秀才的書童會武技,屍體不全可幾處致命傷細細查看後,能確認是刀傷。”
說著眼皮上翻看著坐在小凳上的趙期昌:“刀傷深可見骨,傷口有偽作痕跡。這已經不是凶獸傷人,是謀財害命,是人命大案。登州水寨那邊也驗傷,確認是細長刀類所傷。不是雁翎刀,就是倭刀。”
日本刀雖然是舶來品,是番邦貢物商品,看著精貴實際上在大明是二流貨色,流通廣泛。雁翎刀形製與倭刀類似,可是有檔次的玩意兒,是中高級軍官才用得起的好家夥。
這裏的中高級軍官不包括戚繼光,是戰兵體係的中高級。等戚繼光再升一級,成為即墨三營指揮的時候,才有資格佩戴雁翎刀。
軍裏的規矩很多,你可以收藏雁翎刀,可品級不到你亂用超出規格的刀,會被孤立、抵製的。刀是這樣的,就連將官戴著鳳翅盔也有這種潛在的規矩,鳳翅盔的鳳翅大小,多少,有類似軍階的意味。
登州衛不見得能有幾口雁翎刀,趙期昌低聲問:“倭刀?倭寇?”
戚繼光緩緩點頭,神色無比嚴肅:“老虎要殺,倭寇也要查出來。也不瞞你,被害的那名秀才叫朱國榕,浙江湖州吳興人,祖上就是三國朱治,吳地四大家中的朱家。江南千年望族之一,能媲美的隻有張氏、王氏,顧氏等寥寥幾家。”
趙期昌咽了一口唾沫,戚繼光語氣低沉:“咱登州,攤上大事了。”
戚繼光來之前就沒想著拉趙期昌一起幹,但趙期昌這邊家丁操訓的不錯,有資格加入這場盛宴。在戚繼光看來,這的確就是一場盛宴,眼前隻是故作沉重給趙期昌製造壓力。
“倭寇?”
趙期昌皺眉,揚著下巴咬字極重:“怎麼又有倭寇!”
他腦海中思維飛快閃著,他突然明白了,自己能看在陳明心的麵子上將跑海的一幫漢子放下海,自然有人能拿著好處將海裏人三更半夜放上來。
見趙期昌憤怒,戚繼光也明白原因,趙期昌一家遇害前,倭寇也是突然出現,沿海一係列火墩、戍堡毫無察覺,甚至連倭寇怎麼跑掉的都不知。
他更明白,所謂的倭寇極有可能如衛裏各家推測的那樣,是過往好漢或者周圍積年老匪偽裝的。
戚繼光沉住氣,等待趙期昌自己開口加入還是退出。
趙期昌扭頭環視一圈,見周圍隻有戚威、慶童兩人,扭頭看向戚繼光,右目眥圓:“我與倭寇,不共戴天。若衛裏出兵,我趙三出二十人。”
戚繼光也是雙拳捏緊:“老弟有這心就好,這件事情朱道員親自操刀,出兵文書一到,衛裏就出兵。”
看著趙期昌,戚繼光低聲道:“老弟做好準備,這件事情棘手。怕的不是倭寇,是家賊。此次兵出五路,待文書一到,這裏所需的軍械便會運抵。老弟這兩日,多製幹糧以五日為限。駐紮所需的營帳、一應藥劑、消耗糧秣都由朱應奎負責。這是國事軍務,也是朱應奎的私仇。”
趙期昌點著頭:“哪五路?”
“衛裏四路,老哥率二百人,張操守率二百人作為先鋒從東西兩麵包抄龍山一帶。田啟業部一百人,你趙家也湊一百人,直插龍山建立據點封鎖要路。最後一路是朱應奎,將親率健騎百餘,以作別部遊兵。”
戚繼光眯眼:“此次務必行軍迅捷,徹底封死龍山後,衛裏會再次動員千餘人加入。不弄死一頭虎,不殺幾個倭寇,衛裏無法向朱應奎交代,朱應奎也無法向朱家交代。好好想想,一個十五歲的秀才就這麼死了,朱家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要麼弄死這些禽獸,要麼我等讓朱家弄死,再無第三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