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色黑的較早。
戚繼光領著一幫家丁觀察操訓進度,他的家丁不缺大規模訓練經驗。可戚繼光缺,他父親老年得子,作為將門子弟的戚繼光錯過了一筆最大的財富,那就是在軍中曆練的機會。
如果他早生十年,在戚景通手握大軍時,足以攢夠大規模軍隊操訓、行軍、調度、指揮經驗。他本人缺這類操訓經驗,缺的是實際操作經驗,賬麵上的經驗他卻不缺。
實際上也不是很缺,中所大營的三百捕倭軍也在操訓,戚繼光在這裏學習觀摩,也隻是采他人之長罷了。
他父親留給他的家丁是一筆很大的財富,現在戚家這批年青家丁都是篩選後留下的種子,在義烏南塘老巢裏,還有大量經驗豐富的中老年家丁等待著戚繼光。
隻要戚繼光得到一個機會,他立馬就能擁有大量的骨幹家丁。
一個機會,在風平浪靜中已經擺在了戚繼光麵前,他必須要抓住。
墩中校場裏,四十五名受訓家丁手握木槍,依著旗號喊著‘噫’‘謔’號子。
常信平站在木台上,左手拄著紅纓槍,右手握著紅旗招展揮動,四十五人分作三排齊吼一聲‘噫’踏步朝前刺擊;常信平手中紅旗一收,又齊吼一聲‘謔’,退步收槍。
趙鼎明已不在這裏,與趙財在屋子裏談著墩中發展,他要時刻了解三房的情況。三房攤子鋪的大,大房鋪開的也不小,必須協同發展,降低不必要的消耗。
戚繼光眯著眼,其中有三十名家丁穿著黑色為主紅色收邊,胸前背後掛著四方白底紅邊黑色‘趙’字補子的號衣,這三十名家丁以黑巾包頭,服裝整齊,一個個看著也像那麼一回事,操訓時沒有嬉皮笑臉,一個個神色嚴肅、專注,這在戚繼光看來,已經算是強軍之基。
更讓他欣慰的是這些人服從軍紀,不斷有教員在刺擊停頓時進入隊列揚著竹鞭抽打,沒有人逃避,也沒有抵抗,挨了鞭子不影響操訓。
這種嚴肅操訓,服從軍紀管製的隊伍,雖說軍械簡陋,沒有戰陣經驗,可這種精神卻是最為難得的。
在軍製攤派中,山東屬於北軍序列。北軍重視騎軍、重甲以及槍陣,山東的特產兵種就是長槍手。而山東多響馬,常常又有白蓮教鼓動的流民軍作亂,所以山東的長槍手部隊是在步軍對付馬隊、大兵團作戰衝垮流民軍兩個核心作戰思想下,長年累月形成的。
因為隻有精銳的槍兵,才能同時完成這兩個作戰任務。當然了,與槍兵組建的低成本,易維護也有極大的關係。
“立定,半時辰後解散。”
常信平走下木台,右臂握著紅纓槍突然對一名家丁刺出,紅纓劃出一道紅線。
戚繼光猛地把眼睜開,就見常信平手中紅纓槍槍刃停在那名家丁耳側,紅纓懸在這家丁左肩,這家丁一動不動。
“尚可。”
常信平收槍,每天這麼作弄幾個人,鞭子抽下去,該有的膽量、對軍紀的服從,已經訓練出來。
戚威側頭低語:“老爺,有何感想?”
戚繼光看著一名名站直身子柱槍的趙家家丁,眨眨眼睛:“比趙鼎明的強,不出半年,這夥人能一股衝潰趙鼎明。”
趙鼎明的家丁是衛裏為數不多能全員披甲的家丁,雖然多是開國時留下的老古董,可你不能否認老古董的威懾力。
見識了家丁操訓場麵,戚繼光才相信趙期昌的話。此前他很難相信趙期昌日子緊巴巴,怎麼可能放著精壯不幹活,卻徒費錢糧去操練。
就是操練也該是三天一操或者五天一操,隻有這樣才能保證人力的使用對得起消耗的錢糧。像趙期昌這麼操練家丁,在戚繼光看來這種高烈度高頻率高投入的方式,也隻有邊塞大帥玩得起。
一個下午的操練,讓戚繼光才真正相信趙期昌是真心實意,真金白銀的在訓練家丁。
操場邊上,趙期昌坐在小凳上提筆謄抄《武經七書》裏用得著的段落,戚繼光過來坐在一旁長條圓木上,將頭盔取下抱在懷裏,他頭上包著禦寒厚布頭巾正散著白色熱氣,額間裹著一條青綢抹額。
趙期昌也收筆,扭頭問:“老哥,咱的弟兄如何?”
戚繼光抿嘴點頭,眼珠子斜著看了片刻站立的家丁隊列,道:“可以,不比京營大操差。”
說著抬手打斷躍躍欲試的趙期昌,戚繼光搖著頭:“你想的事情沒必要說了,毛遂自薦的故事也應該聽過。咱的意思是將這支精銳藏好,作為殺手鐧放在暗麵,若拿出來顯擺,你能有什麼好處?”
這次請戚繼光過來,趙期昌為的就是讓戚繼光以視察的名義組織周圍守軍、墩軍進行操演,最好進行演武。
隻要狠狠將周圍墩軍、守軍收拾一頓,他趙期昌的名頭也就立下了,可以緩解衛裏各家狼一樣的攻勢。增加趙家談判底氣,趙家確實要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