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磐說罷見遠處有人挑著燈籠走來,便離開船頭,抄起長杆撐船向岸邊靠。
趙期昌扭頭:“聽起來,這件事劉大哥也涉及不深,可以說是無緣無由。隻是交情好,又不是至親,按理來說與劉大哥無關,怎會牽連到此般地步?”
撐著竹竿,劉磐搖頭笑著:“皇上那裏怎麼可能知道我劉磐是哪號人物,說到底還是小鬼難纏。安安穩穩躲幾年避過風頭也就無事了,若把那白狐送上去,反倒會讓一些人想到咱這條小魚。”
靠岸,劉磐提著竹籠大跨步越過淺水層落在岸上,趙期昌將自己竹籠拋過去,拄著撐船竹竿蕩了過去。
這時候王屋村的王道成挑著燈籠也來了,另一手提著一大壇酒與一截竹筒。
王道成是劉磐父親的舊部,此前在大同鎮當守備。大同鎮這幾年軍民關係,軍隊與上層關係緊張,光今年就一年兩叛,幾度割據大同城非常的混亂。
王道成也是在去年退下來的,不是他見機早急流勇退,是屬於被清洗下來的一茬人,自然在軍裏也不是什麼安份人。
如果王道成沒有被提前清洗下來,三十歲的守備,可謂是前程遠大。再加上大同鎮那邊亂的一團糟,手裏有兵渾水摸魚,升官速度可以說是非常規的速度。當然,危險也是非常規的危險。
王道成無須,麵目顯得陰柔靜謐,來到火堆旁坐在一塊木樁上,看著清洗魚的劉磐背影道:“公子,今兒水寨那邊來人了。”
“朱大哥說了什麼?”
“不是朱道員的人,是坐營參將張希手裏掌印官成士鬥,說是何鼇準備啟用咱,保舉咱去巡撫標營當中軍將。”
督撫標營中軍將是遊擊銜,已經算是中級將官頂層,在地方上堪稱一方重將。
趙期昌在一邊分碗,也不言語什麼。
衛裏前段時間為了一個操守印爭來爭去花了多少心思,一個遊擊將軍印擺在這,以他的資曆說話是自討沒趣。
王道成拍碎泥封,揭了布團給碗裏倒酒,對著洗魚的劉磐背影繼續說:“咱就是拿不準何鼇這個人,想問問公子。”
掏著魚鰓,雙手在冰冷的水裏涮著,劉磐思索片刻:“趙三,你說說何鼇這人。”
王道成看向趙期昌,趙期昌苦笑:“咱一個小小百戶,嘴上無毛,哪知道何鼇是什麼人。”
王道成揚揚下巴:“說說看。”
“若是朱道員舉薦,這是好事;可何鼇平妖僧之亂將近兩月,動用近萬人徒費錢糧,還走江湖關係圖謀劉大哥手中祥瑞。從公來說這人本事不行,從私來說這個人品德不行,不是托付的好人選。”
趙期昌說罷,扭頭問:“劉大哥怎麼看?”
劉磐提著兩條魚過來插好搭在火堆上,笑笑:“你說的有理,可正因何鼇無能,這才是一個好去處。咱的意思,可懂了?”
趙期昌一愕,王道成端起酒碗:“那就聽公子的,有官身,日子也好過一些。”
一個遊擊將軍印的話題,對一旁煮蛇的劉瘸子來說已經是滔天大事,對煮水烹茶的孫孟娘來說更是大到沒邊的事情。
隻有慶童就當沒聽見,將割好的蘆葦束抱來,坐在一旁垂頭烤火。
也隻是一愕,趙期昌就想明白了,劉家又不是積年將門,否則也不會保不住舊部王道成。王道成退伍,那與劉家的關係就淡了。現在一省巡撫啟用,劉家地盤又在遼東、九邊,也幹涉不到。
說到底還是當官好,劉磐為什麼要阻止?又有什麼能力阻止?
王道成給麵子問一問,不給麵子劉磐一個半流放的人又有什麼資格管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