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間,絕無可能。
站在午後煦陽裏的木籽離又想起這句話。
為什麼?她追問。
他卻不再言語。
她嘴上說著什麼都不要,可心裏卻還想要一個答案。他的拒絕已是答案,她卻還想追根究底,仿佛這麼問上一問,他就會回心轉意,不可能就會變成可能。
她終究是不甘心的。
可他畢竟是收下了她的腰帶,也不再對她閃避。
她該知足了。
“妹妹,又出來曬太陽?”安如玉從院門口走了進來。
“是啊,姐姐。”她答道。
三個月以來,安如玉時常來緗芷居探視。自兩青山出了變故之後,緗芷居除了阿迷之外的下人們都換了一撥,木籽離也再沒有出過王府。雖說這般安排是為了讓她安心養胎,可像被軟禁一般地待在府裏,日子總是不好過。為了給她解悶,安如玉便常來與她聊天解乏。
“今日身子感覺如何?”安如玉攙扶著她進屋,關切地問道。
“還是老樣子,覺得挺好的。”
相比三個月前,木籽離的腹部大了一些,不過相比尋常孕婦仍是不顯,若是披上氅子,便絲毫看不出懷孕的跡象。
“那便好。今日你可再畫了些什麼?”安如玉問道,走向書案。
鎮紙下壓著一幅水墨丹青。
“你畫的馬是越來越有神韻了,上回王爺做壽時你送的那幅神駿圖,他可一直掛在書房裏呢。”安如玉移開鎮紙,小心地拿起畫紙端詳著。
畫紙背後,木籽離的神情染上了一絲落寞。
自從她向姚平吐露心跡之後,他不再刻意躲著她,有時還會來緗芷居小坐,與她聊一聊朔野****的局勢。她知他最愛畫馬,於是便求他教她畫馬,他竟一口答應,許是因覺著她閨房寂寞,有個愛好也好打發時間,不再胡思亂想。她原本有些丹青底子,學得極快,他不過指點一二,她便能做出一幅像模像樣的駿馬圖來,引得他嘖嘖稱歎。雖然他與她之間比之以往更親近了,但他的彬彬有禮之下,仿佛是較之以往更遠的距離。她總覺得自己不過是在唱獨角戲。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努力地學著,努力地畫著,不斷將自己覺著畫得好的送給他。他沒有拒絕,那便值得慶幸。
沒關係,日子還長,他不是已經開始接受自己送的東西了嗎?總有一天,他也會接受自己的吧?
此時的她這樣想著,卻料不到自己在平王府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此時的她更不會明白,時間,從來不是獲得愛情的籌碼。愛情是瞬間發生的,所謂日久生情,不過是日子多了,遇見這種瞬間的機會也跟著多了罷了。因此,倘若一個人真的打定主意拒絕了你,那你的癡心守來的便隻會是敷衍、假戲、甚至是厭惡,而絕不會是回心轉意。
“明兒個就是除夕了,往年我們女眷都會在當日采凍露帶回府中,置於府裏各處熏蒸,來掃除過往的晦氣,祈求來年的順利平安。我本想著你如今身子不便不宜出行,可這又是一件大事總要做做樣子,便來問問你的意思。”
木籽離早就想出去走動了,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立馬就道:“我去我去,不過王爺那兒……”
安如玉笑道:“他那兒我去說服,你放心,今夜且早些歇息,明日可要起個大早。”
第二日,五更方至,叩門聲便響起了。木籽離早已準備妥當,與阿迷一起前去應了門。蓉兒挑燈將二人引到一處角門,那裏正站著三個人。
其中之一自然是安如玉,站在她身側的,是多日未見的顧盈盈和她的新婢女綰兒。重陽之後,木籽離也隻在冬至前後見過顧盈盈幾麵。當時的她正忙著操持姚平的壽宴,神情頗為憔悴,今日一見,竟比那時更甚,絕美的五官因瘦削而顯得刻薄,再不複往日神韻。
那日變故之後,顧盈盈似乎像在平王府裏消失了一般。阿迷打聽到她是因犯了錯而被姚平禁足在綰蕙園,但具體犯了什麼錯卻無人曉得。雪上加霜的是從小陪在她身邊的小絹死了,她很是傷心,身邊沒有個體己人陪著,便終日待在自己的院子裏,很是消沉。
知曉這個情況之後,木籽離便換了個角度琢磨兩青山遇見的怪事。先是顧盈盈騙她去找兩情草,自己在尋找時莫名其妙暈了過去,醒來後卻見到姚平和一個武藝高強的人激戰。事後,姚平解釋說當時他有事下山,在途中發現林中有異動,近看才知道是那兩個歹人正欲對昏迷的她行不軌之事,便救下了她。可是,這一切未免也太湊巧了。為何會在那時那處遇到歹人?一般那種時候不會有人在林裏待著,即便有,又怎會如此碰巧地被她遇見?若這些都不是巧合,那或許發生的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顧盈盈設計害她的一個局。可是,尋找兩情草是自己做的決定,若是自己不去找,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那些歹人難道會為了一個不確定何時何地出現的人守株待兔?況且當時周遭一片漆黑,他們又是怎麼認出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