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青山頂坐落著一座古樸簡單的別院,平時鮮少有人出入,在這荒山野嶺終年餐風飲露的,不問紅塵,沾了仙氣,像是早已和這座山長到了一起。自不必說,這座別院也是姚平的產業之一,平王府眾人夜間便歇息於此。
山頂不比王府,晚上露重,燈燭也不充裕,因此眾人早早地便歇下了。戌時三刻,其中一扇屋門打了開來,一個人影從中走了出來。月色晦暗,四下裏漆黑一片,此人卻手腳輕快,很快出了宅院,消失在山林之中。
另一間屋中,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她走了麼?”
“走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吩咐你的事情都辦妥了麼?”
“都安排好了。”
“很好。”
屋裏突然亮起燭火,映出一張絕美的臉。可很快撲閃一下,又陷入了黑暗。如此反複了三次,才重又恢複平靜。
“你先下去吧。”
“是。”
待腳步聲遠了,黑暗中的女子坐回榻上,背靠在牆。突然,她四肢顫抖,啞然大笑起來,若是此刻有人見了,必會覺得詭異非常。
縱使姚平和安如玉再如何謹慎遮掩,可他們似乎忘了,平王府大部分食材的來源都在顧家的掌控之中。即便他們對木籽離的食譜嚴格保密,可是食材用料是不會撒謊的,隻要耐心觀察,總可發現端倪。
大半個月以來,顧盈盈便是依此順藤摸瓜,發現了木籽離懷孕的真相。起初她仍是不能相信,畢竟,中秋那日距木籽離嫁入王府不出一月,即便在頭一晚便受孕了,也不會如此快便曉得,身形更不會有明顯的變化。可繼而她又想到,木籽離初入王府的那陣子有一晚在蒼雲軒留了宿,倘若那夜便珠胎暗結,算來便有三月之久,這一切征象也就不奇怪了。想到那賤人竟那麼早便懷上了姚平的孩子,還一直在眾人麵前假扮天真無辜,她便憤懣難平,欲除之而後快。
百般計較之後,她決定趁著平王府重陽循例的踏秋之時對木籽離動手。可若是木籽離在王府別院死了,姚平必然會懷疑自己,而早前因私調死士被顧家嚴懲,想再用死士刺殺是不成了。正在她一籌莫展之際,她從下人的竊竊私語中得知,木籽離自中秋那日撞見姚平與安如玉和好之後便日日寡歡少語,茶飯不思。於是,她想著這份心思或可利用,便捏造了一個兩情草促姻緣的故事,希望能誘其深夜入山,進而讓其暴屍山野。
她知道木籽離會武功,即便夜裏的山林伸手不見五指,有走獸出沒,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於是,她讓小絹事先安排了人埋伏在林中,以磷火誘之,待木籽離走近便用迷煙將其迷暈,再推下山偽造成其失足落山的假象。現下的時節,夜裏山中極為寒冷,即便沒有摔死,也會凍死,此舉必能讓那個賤人有去無回。她還特地交代不可在木籽離身上留下人為傷痕,到時候,屍身上除了刮擦摔傷之外不會再有其他的痕跡,如此也必懷疑不到她的頭上。
起初,她並無把握木籽離會入山,畢竟她編造的那個故事太過牽強,可沒想到她居然這麼輕易地就信了,今夜便迫不及待地去尋那根本不存在的兩情草。
“是你太蠢,可怨不得我。”
黑暗中,一個殘酷的笑容浮了起來。
夜裏的山路極不好走,饒是如此,木籽離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前行著,沒有打算退卻。已經走了小半個時辰,仍是不見顧盈盈口中的熒光的蹤影。算算距離,此時已近山腳了,若兩情花開山穀現真有其事,那也該出現點痕跡了。
或許,今日還未到花開的時候?或許,花早就在前幾日開過了?顧盈盈說是這個時節開花,早兩日開過了也是有可能的。
又或許,那個兩情草根本就是她胡謅出來的吧?花開時會有幻境出現?會出現山穀?自己怎麼竟信了那麼荒唐的話。可是,祖皇帝見到的山穀又該怎麼解釋呢?
罷了,若過了亥時仍舊尋不到,便打道回府。
木籽離下定決心,繼續向前走去。腳邊不知絆到了什麼,突然一崴,她急忙控製住平衡,可手中的火折子仍是飛了出去,落在不知何處,轉眼間便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