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無風不起浪(二)(1 / 2)

太醫署因經曆一次大換血,現下的太醫幾乎都是新晉的年輕人。而長恭所請的張太醫張亦言,更是眾太醫中年紀最幼的。但因儀仗著非凡的醫術,仍是很被器重。

張亦言來的很快,隻因請他來的人是陸生,若非是有要緊的事,長恭絕非會動用他身邊最隱秘的護衛來找自己。也許這也算是彼此間的默契,縱使傳達的隻字片語裏並沒有半字明確的指令,他們卻能從對方舉動中,洞察彼此的意圖。

張亦言走進屋內,酒氣撲麵而來,他一點都不意外,隻因他每次走進長恭的房間,都會嗅到濃濃的酒氣,因此他早已習以為常。他抬起眼,瞧見長恭正坐在一旁,麵露悠閑之氣,一杯一杯的往嘴裏送酒。

“來得好快。”長恭才灌下一口,眼角瞟著這個麵色總是蒼白無血色,猶如一陣風就能刮倒的少年。

“公子派陸生來,我豈敢怠慢。”

長恭也不多客套,眼色偏向一旁的床榻上。張亦言立刻會意,便走過去瞧了一眼。他瞧見躺在錦被下的離心,緊閉著雙眼,嘴唇也變得無色,似是很痛苦的模樣。張亦言也就未多想,安坐下來為她請脈。

張亦言一麵留意離心的脈相,一麵若無其事的跟長恭說著閑話。

“聽說,季靈公主要嫁人了?”

“嗯。”長恭隻顧飲酒下肚,嘴裏隻含糊的去回他。

“意料之外?”

“不,情理之中。”

“是你的情理之中,還是她的?”

“你當我是算命先生,兩眼一閉就能掐會算?”

長恭自然不是能掐會算的先生,他的情理之中也未有這一環。他最初的本意,也隻是要高殷遣送的同時,也逼迫季靈遠離朝政。畢竟就算她想持續幹涉,天高皇帝遠,她未必有能耐能把手伸的那麼遠。

可現在看來,她也未必沒有那個能耐。

張亦言歎了一聲。“隻可惜,苦了斛律少將軍了,他為人雖冷,但也終也不是壞人,隻是不懂謀斷的手腕,就這麼被人騙了。”

“若他知其原由,那便是苦,若他不知,隻怕他隻會認為那是幸。”長恭手裏把玩著酒杯,語氣中漫不經心,似根本不放在心上。

“可他得到的全是虛情假意,公子也覺得是幸麼?”

長恭忽輕輕把杯子放下,定定的望著張亦言,眼眸中的神情已表明他不願在多談。“喂。我的病人可不是讓你擺在那看的,閑話那麼多——”

“這是我的病人。”張亦言雖跟長恭聊著閑話,但始終沒看他。他似是診完脈的收回了手,隨後他又站起來,他探頭揭開離心衣襟的一角。

他手忽頓了一下,眼角瞥向身後。“公子,你這麼看我,難不成我還敢在您麵前對她圖謀不軌不成?”張亦言感受到身後熾熱的目光,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忍不住出言。

長恭輕笑一聲,竟自覺的轉過身,背朝他們坐著。“傷勢如何?”

“公子想問新傷還是舊傷?”

“都問。”

“舊傷無礙,處理的也很得當,隻是新傷——”隻聞張亦言長歎一聲,引得長恭忍不住又轉身回來。雖還端坐原地,卻早已以眼色詢問。

“下手挺重。”張亦言的目光又直直轉到離心的傷口上,旋即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碧色小玉瓶,打開瓶塞,手輕輕點著玉瓶,瓶內的白色粉末狀的藥灑在傷口上。“傷口不淺,好起來隻怕是不易。”

“是傷了筋骨麼?”

“好在還沒,若在深一分,隻怕就很難說了。”

長恭聽到這,也算舒了一口氣,目光四轉,終於又忍不住喝了一口酒。可才灌下去一口,他忽彎下身子,咳嗽起來。張亦言聽到咳嗽聲漸沉,甚至許久都未停,不由眉間緊蹙。“酒不要在喝了。”

“那我給你一把劍,殺了我吧。”長恭才平複得直起腰,又飛快的把酒壺裏的酒灌進嘴裏,好像生怕別人會忽然來搶自己的酒似的。

張亦言眉間浮現出無奈之色,他搖搖頭,他知道這是長恭的常態。之前,他曾為了讓長恭戒酒,把他府裏的就全部都打碎了,結果長恭反而生了場大病,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敢管他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