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靈，你既不是老奸巨猾的富商，我也不是貪圖小利的買家。我們之間的聯係早已斷了，高殷和他母親已遷回鄴城，我想六叔就算再不忍心，也不會讓你呆在晉陽城太久。”這時，長恭又重新舉杯在她麵前。“倒不如喝下這杯酒，我們作此甄別。你我還是至親至愛的堂兄妹。”
季靈凝望著酒杯，目光隨著杯中琥珀色液體而流轉，秋風吹得她，甚至有些覺得刺骨。她臉色忽黯然失了顏色。“堂兄這是勸我收手麼？”
長恭見她也全無飲酒的意思，就索性自己一口全都灌入了嘴裏。“是我想收手了。”
“可堂兄——”季靈有些心急。
可長恭卻偏偏不給她心急的機會，而是繼續發言。“季靈。雖現在朝堂格局已變，可你仍貴為公主，在你麵前的是鋪好錦被華衣的平坦大道，你隻需平平穩穩的走。不必去像我，需走那些布滿荊棘的小路。你又何苦把手伸到太長，傷了自己呢？”
“女能為悅己者容，亦能為悅己者付諸一切。”
長恭震驚，險些連杯子都握不住了。
隻因季靈太推心置腹，太真情流露，她過於認真和誠懇表情震撼了長恭。但長恭從未缺過女人對他的寵愛，因此內心的震撼也隻是一瞬，他習以為常，甚至不知從何時，心底早已孕育出一股冷漠。
季靈眼眶濕潤了，隻因善於察言觀色的她，早已看懂了他神色裏的冷漠。季靈雖覺得長恭實在太殘忍，他的殘忍莫過於就連一個安慰和觸動的眼神都沒有，他更殘忍的是，他全然不覺得自己殘忍。季靈並沒有哭出來，隻因麵對一個殘忍的人，她也隻能對自己更加殘忍。
季靈強抹掉淚水，她站了起來。“抱歉，堂兄府上的酒，實在太苦，季靈喝不下去。”她才欲轉身，步子才走了一半，又停了下來。“對了，我忘了告訴堂兄，我恐怕不能隨了你的願離開晉陽。隻因我早已準備嫁給斛律恒伽，恐怕作別是不用了，還望堂兄能賞光——”
“我一定會去。”
季靈微怔，她本想放出這個消息，多少能看到長恭麵上露出不一樣的表情，可他仍是一副從容的神色，似無論多驚天動地的事情，在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裏，隻不過是過眼雲煙。
她現在才知道，這才是長恭最殘忍的地方。
季靈走後，長恭又出了神，過了良久他才放下酒杯。他忽喚了一聲“陸生。”
一片寂靜安寧的空氣裏，忽被什麼攪亂了，一個身影似影子般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長恭的身後。這人是名少年，麵目倒是清俊，但目光裏少了那麼幾分年輕人該有的朝氣，反而多了一些曆經風雨的滄桑。
他走到長恭麵前，彎腰抱拳。“公子。”
“你去皇宮一趟，把張太醫請來，記住你隻需說，我病了，勿說其他。”
陸生點了點頭，把長恭的話記在心裏，立刻就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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