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將碗放置在桌上，將裏衣和紗布解下，用自己研製的藥塗抹傷口。
胸口的傷不是很深，現在不過是隱隱作痛，真正嚴重的是脖子。到現在他那裏還是時不時滲出血來。
他抹好傷口，換了塊紗布，可是沒一會脖子又是一片血漬。
她可真會選位置。他這樣想著，伸出手，尋到了附近的幾個穴位，微微用力。他看著被自己丟在地上的那件絳紅長衣，走了過去，在上麵踩了幾腳。
他不喜歡紅色。所以他不喜歡自己有傷口。每每看到血溢出來，會有一種厭惡感。這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後遺症，無聲控訴著自己犯下的罪行。
殺人殺多了，紅色就變得刺目不已。
他記得，他唯一一次穿過紅色是身著喜服的時候，想要迎接來自北元的新娘。
那時候的他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國家，在權謀鬥爭裏摸爬滾打了五六年，才最終坐上了他想要的位置。
殺人殺多了，便也麻木了。
他陷害兄長，藥殺父皇。登基後的四年裏殘殺族人，流放遠戚，讓反對他的大臣紛紛入獄，最後分屍午門，就連同胞的姐妹也沒有什麼好的結局，同胞妹妹是裏頭結局最好的了，她遠嫁去了塞外。
親人全死了，就剩他一個。他每每看著了無人氣的禦花園，獨自品茶，想著後世對自己的評價。
一定是不好的，有時候，他也會想著評價的內容。
昏君。暴君。
就剩他一個又有何不好？他有時會想到十年前的自己，看著跟著北元皇族們一起欺負同宗的妹妹，哦，對了。她是和蓉公主，秦扶光。
同樣在這幾年裏，他治國有方，懲治罪官手段極端，讓朝野無人再站出反對。
那時候的陸予宋，已經二十三歲。登基四年裏，他也有過兩個皇子和一名公主的出世，也許是他壞事做太多，損了很多陰德，最後順利活下來的隻有他兩歲的小兒子。他自然對這唯一的兒子百般寵愛。
又過了三年，他開始拓展疆土，吞並周圍的小國，最後想將北元也納入自己的版圖。
北元新登基的國君派使臣送來了議和的帛書，望看著兒時情分，結秦晉之好。
秦晉之好？他看著帛書的內容，笑北元太子，不，現在應該是北元國君的不自量力。北元早就不是東方霸主，國家地位早已經改變。
他提筆欲拒，卻突然想起了那個被眾人欺負，偷偷聽講的髒兮兮女孩子。
通靈，聆神語。多好的能力。他重新蘸了蘸墨汁，回了一封信。
日子就這樣過著，他靜靜等待著。
有天五歲的兒子在奶娘的鼓舞下扭捏著走到他的身旁，向他請安，他看著自己的孩子，眉眼間有著些許自己過去的模樣。他抱起兒子放在腿上，問他“顯兒今天開心嗎？”
五歲的孩子抱住了他，軟糯的奶聲小聲的回答他“開心。”
“為什麼開心？”他與兒子額頭相抵，柔聲的問道
“母妃今天做了好吃的給顯兒。”陸顯天真問道“父皇要不要一起去吃？”
陸予宋跟平時一樣告訴他“父皇就不去了，代父皇像你母妃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