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3 / 3)

坐在沙發上吃著菊花茶的李阿卿不能容忍兒子頭發濕漉漉的,並天才地預測這頭風的禍根將在他老邁時發作。陳汝卓全不當一回事,他抽鼻子檢查身上是否有濃鬱的菖蒲香氣殘留?身上這天然香氣將是娘兒們性情的有力佑證而被人笑話。他轉達了丈母娘的謝意,她並不像看上去那麼脆弱,籠罩在瑞京花園的陽光會從陰霾裏露出來。

她們剛剛失去可以依賴的大樹,慢慢長夜裏,他有義務留下來陪伴她們。莊曉珠的毅力比任何人都堅強,曾經和饑餓鬥爭,每天食不果腹,瘦骨嶙峋,饑寒交逝,噩夢連連,饑餓是最恐怖的敵人。如果可以出賣靈魂換取飽食一頓,她將毫不猶豫拿靈魂做交易的,而最可怕的是恐怖年代連靈魂也不屬於個人。

曾經和一群畜牲鬥爭,一群汪汪叫的惡狗,每天徹底地檢查罪惡思想、交心、批鬥、遊街、羞辱,恐怖的酷刑老虎凳她也嚐過。和瘧疾鬥爭,嚴寒鬥爭,還伴隨著喪子之痛,夫妻隔離,坐黑牢,什麼痛苦她都經愛過,她不懼怕死亡。

這場災難太突然了,令她措手不及,如果天公憐憫,她願意以自己的熱血換回愛人的一絲氣息。天公是無情的,她感覺自己像被一把利劍劈成兩半似的,讓她無依無靠。

“他是一個自私的混蛋。”她發誓不再抱怨了,可是劣習難改。她這樣咒罵,他可以安心閉上雙眼了,可她呢?則必須承擔生活的所有重擔,將兩個查某仔嫁出去,這很不公平。她分不清是憤怒或者痛心,總之他等不及將查某仔嫁出去,自己就匆匆逃走了。以後的日子,她準備在孤獨與寂寞中度過,後來又墜愛河則是意外。

他就這樣撒手塵寰,將重擔拋給她。她從沒有反省內心的自私,回一趟老家也以種種理由拒絕了,這正是專橫作派。早知如此,哪怕提前退休,一塊兒回到鄉下養鴨子,過清閑的慢生活,她也情願。因為個人的壞脾氣,常常淩駕於丈夫意誌之上,他甚至於一杯好酒也沒嚐過,這是她最大的遺憾,這時不由地羨慕張右權妻子的度量,後悔自己的自私。

正是她的愚妄無知和粗心大意,忽視了他的健康狀況才釀成此番悲劇性錯誤根源。她痛心耽誤了查某仔的幸福,以她所撐握的簡單醫學常識,加以預防,完全可以避免,這就愈發讓她覺得他死得冤枉。

瑞京花園不比芝山別墅,悶熱難耐,因此讓他盡早回家。並轉達對親家翁的謝意,吩咐他好好休息。

當女婿坐在跟前,慢吞吞地表達內心的不安並願意主動承擔責任時,莊曉珠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她象蛇似的訊速恢複了理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絕不能讓一對新人在不安中邁入洞房。

她發現了他內心的焦慮,雙眼像兩塊燒紅的木炭似的,她挺直腰杆,孩子們的幸福更重要。她握住他的大手,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並溫柔地勸導,那完全是天意,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丈母娘這樣安慰教他略微寬心。

李阿卿不對兒子的煩惱表達意見,事情真湊巧,他應該感到良心不安,這讓她感到欣慰。她唯一的安慰是命中注定,血壽已盡,無常召喚,與他並不相幹。

李阿卿擔心他們的婚事,並懷疑陰陽先生水平太臭,挑揀的吉日不幹淨,否則完全可以規避這一悲劇。陳汝卓沒有指責陰陽先生的不是,僅圖省事,按吉日吉時將新娘娶進門,不就成了?

“憨仔。”李阿卿責怪兒子單純。馬庚樂身處熱孝中,哪能隨便結婚?古人父母仙逝,三年不能梳頭,三年不拿針線,三年不靠近水井,三年不上穀倉,更別提結婚了。

他坐在母親跟前,反問一句,難道古人三年不吃飯?李阿卿沒有賞他五顆火橄欖的懲罰。他又問了一個趣味的問題,死人捏桃枝什麼意思?

李阿卿樂了起來,這是一個難題,據說有驅趕鬼邪之功,但誰知道呢?如今妖魔畜生到處橫行,連黨都不管用,更何況桃枝呢。

一頓瞌睡趕走了所有困倦,李阿卿的疑惑是事前沒有任何征兆嗎?比如小狗拒絕進食,椅腿莫名折斷,或者螞蚱莫名地出現在馬家門楣上?她充滿溫柔的心當然沒有明言是否發現頭長犄角的死神藏身門後。瑞京花園的淒慘景象是可以猜測的,漫漫長夜啊。

她決定等瑞京花園做完三七,再商討他們的婚事,爭取百日內替他們完婚。如果馬庚樂堅持守孝一年,也會得到尊重。不管怎麼說,此事給她心率不齊的心添上一道陰影。

話題讓人沮喪,李阿卿轉換一個話題,提起小儀被逼相親之事,而她竟勇敢地中途逃走了。

這不奇怪,那個家夥沒有被小貓的毒爪抓傷已屬幸運了。他也有被愚弄的惡心經曆,非常奇妙,他不再排斥,承認不失為牽線搭橋的一種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