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的明確規定必須交齊了所有稅費才能火化屍首,否則屍首隻能放在火葬場腐爛喂老鼠。
人死了,另外還有六個證書必須齊全,計生委核發計生執照、衛生局核發放環證明、公安局核發死亡執照、人事局核發人事執照、糧食局核發口糧過期執照、宣傳部門核發文明市民執照共六證照,然後驗明正身,才會同意焚化為灰。
眾所周知,膠合板的劣質棺材是狼堡山的合法生意,當然還得眾多紅包疏通小鬼。
張右權仔細核算了十七項稅費,再加上辦理六項鐵證所需花費,並且就每個紅包的大小也定了個基數。莊曉琳拍板能花錢擺平的就用錢,跑單位、簽執照極為費事,得有幾個人跑腳,既然米局長慷慨大方,可不能對不起他。此項議題都沒有異議,由顧寒經辦,汽車由他自己解決,他點頭同意了。
最後一項是追悼會,蓋棺定論對某人一生的評價,草草了事,顯得極不尊重。有領導的重要指示,顧寒這會兒藏起小尾巴,並且樂得大方,以免遭到老官僚的嗬斥教自己丟臉。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單位位員工至少將有二百人出席,親戚、朋友、及醫院的同仁,估計該有三百人左右,
“小禮堂太小了。”炎炎烈日下,在大操場上舉行追悼會顯然也太苛刻,他提了一個合理建議,在醫院的大食堂裏舉行。
張右權被突然冒出的數據嚇了一跳,那也算是極風光了,但頂個屁用。這個啞巴對永垂不朽的定論有恐懼症,沒有提出反出意見,理事吩咐怎麼辦,他就怎麼辦。何有國提出更誇張的建議,沒被莊曉琳同誌接受。
夜已深,治喪的理事紛紛回家去,何主任弄來了草席和幹淨的被褥,直接鋪在地板上,幾個人相互依靠著坐在地板上守靈。心力憔悴的馬庚蘭哭了半天,頭靠在老母懷裏,昏昏沉沉中睡去。莊曉珠摟抱著她的小腦瓜,愛憐地輕撫那張秀氣、漂亮、單純、無邪的臉蛋,仍然不敢相信天禍竟然落到她們頭上來。所有的預兆都應驗了,她沒有將罪責推到春節上門撒鹽米胡亂詛咒的白臉剃刀張阿雪身上,一切歸咎於自己的不智。
莊傳石也留了下來,小賊非常勤快,無需吩咐,時不時往香爐上插一炷清香,這口氣將直接送回老家祠堂。關鍵時刻他發揮了作用,陳汝卓心裏很感激。這賊性子的家夥,賊性難改,這是他小小的顧慮。唯一值得稱道的是他從小賊變成了大盜,披上虎皮成為道路上第一執法力量的一員,這光彩的職業卻被他二哥藐視為依靠別人施舍的乞丐,教他耿耿於懷。
艱難考驗麵前,所謂幹淨、舒適、衛生全是廢話。有潔癖毛病的莊曉珠顧不上惡臭、虱子、老鼠糞,隨意躺在地上。最講究清潔的馬庚樂,這會兒也不講究了,斜靠在陳汝卓肩上,望著老子的遺像發呆。
肉體僅是靈魂的網兜,這話一點也沒錯。馬庚樂憶起老子的音容笑貌,如今他的靈魂在哪裏?剛剛買回來的新恤衫,老子的每一句話,仿佛都在預示著錯誤的悲劇。悲從心來,她又哼哼著咧嘴哭泣,落下淚來。往日的種種歡樂猶曆曆在目,隻後悔沒有給老子更多的關愛,哪怕受責備也是幸福的,如今悔之晚已。
陳汝卓就坐在她身旁,也不知她想些什麼,拍拍肩膀,安慰著兩句。經受不起疲憊的折磨,她也靠在腿上,沉沉睡去。一宿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