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首曲子共四十五個樂段,王嬙選的是最難的正聲和亂聲兩個部分,十指纖細修長,嫻熟自然地撥動琴弦。整首曲子慷慨激昂,極具殺伐戰鬥之氣。聽得人心神激蕩,即使琴音停了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靜。
王嬙彈完曲子,大殿裏響起經久不衰的掌聲,她優雅起身,衝孤鶴先生行了個禮。白蘅清楚地看到,一向冷清孤傲的孤鶴先生,對著王嬙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捋著胡子笑著問道:“師從何人?學琴幾年了?”
王嬙低頭應道:“回先生,學生師從‘南城先生’,學琴已十年有餘,去年家師自辭府上,稱已沒什麼好教學生的了。”
“既然如此,那你以後便入我門下吧。”
孤鶴先生風輕雲淡的一句話,讓一群女學生們忍不住低聲私語起來,先生不收弟子已經十六年了,他的最後一名關門弟子是……眾人皆回過頭,看著一臉無所謂的白蘅。
白蘅的母親清河郡主蘇茹,是孤鶴先生最後一名學生,自她從太學府結業後,先生便再沒有收過其他學生。
稚嫩的琴童利索地收拾好案幾,脆聲聲地說道:“最後一名學生可以過來考試了。”
王嬙蓮步輕移,退到一旁,嘲諷地看了白蘅一眼,她倒要看看:這一局,白蘅如何能勝!
白蘅從宮人手裏接過琴,小心地擱置在桌上,琴身線條柔美,泛著幽幽的亮光,尾部有一塊焦黑,看上去有些突兀卻不影響整體的美感。
“這是……”林夕指著案幾上的琴,不可置信地開口,“焦尾?”
孤鶴先生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複又坐下,努力平息激動的情緒。這是他製作的最得意的琴,送給了他最得意的學生。現如今這把琴,流傳到了白蘅的手裏。他看著白蘅那與小徒弟蘇茹有八分相似的麵容,聲音難以控製地有些顫抖,“你彈吧,不要糟蹋了這琴。”
白蘅禮貌地點了點頭,輕輕閉上了眼睛,素手纖纖,輕攏慢撚,琴弦隨著她手指的撥動而響起清亮動人的聲音……
諸位女學生們安靜地站在一旁,越聽越不屑。王嬙也慢慢放鬆了懸著的心,她還以為白蘅能有什麼不同的本事,原來還是當初那副德行。她彈的這首曲子,來來去去也就那麼幾個音,剛學琴的稚兒都會彈奏。看來自己真是高估她了!
可是慢慢地,王嬙卻品出這裏頭的不對來了,不是琴音的不對,而是孤鶴先生的不對。孤鶴先生從一開始的神色自然,到後來的低頭沉思,再到現在——已經是老淚縱橫!
怎麼回事!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王嬙的雙手緊緊絞著繡帕,她在害怕,害怕白蘅又一次奪走本該屬於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