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雞鳴唱曉濃霧消(2 / 3)

張秀才倒是一心隻讀聖賢書,卻不知何時,發覺自己特別喜歡那女人的物件,家中女眷的衣物、首飾,還有那脂粉,他小時候都偷偷穿過、用過。那時年紀小,還在背千字文,百家姓,大家倒也不把這事放在心上,隻認為小孩子心智未開,並沒有男女之分,但到成年,這張秀才心裏仍對那些東西心存執念,這套紅袍,是他嫂嫂嫁入張家時,穿在喜服之內的,如今嫂嫂改嫁他人,新夫婿嫌張家東西晦氣,一箱子衣物連同脂粉首飾直接丟在張府,並沒有派人來取。這家裏自從老爺子病逝,便好像真的著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先是老夫人在後院井邊無故跌倒,緩了數日隨老爺子而去,再是張家大哥外出遇了叛軍,將他拉去充了軍,叛軍大敗,怕是屍骨無存,大嫂等了他五年,實在無望,便改嫁了一富商,隨他四海經商去了,後來聽說,那富商乘船往琉球去的時候,遇了風浪,船毀人亡。

這張秀才,就這樣被傳成了克父克母克兄克嫂的天煞孤星,城裏的老先生從小看著他長大,便喊他在私塾教課,每旬領點錢,勉強能糊口。大戶人家的孩子不要他教,他隻能教些窮人子弟念書,銀兩倒沒多少,但逢年過節總能從學生家裏收點青菜米麵,偶爾有獵戶人家打兩隻野兔野雞,也就抵了一個月的學費錢。

後來賭坊的人找上門來,說是張老爺子生前欠下的賭債,如今利滾利已有數百兩,張秀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隻能老老實實變賣家產,典當家中值錢的物件,還來還去,仍有百兩欠債未能歸還,實在無奈,隻好翻出嫂嫂的衣服,每天夜裏在那牆頭扮成女鬼,嚇走那些半夜來砸門討債的潑皮無賴。

“那街坊四鄰謠傳的可都是真的?他們說你夜半在空中飛來飛去,還有那晚,隔壁家鐵牛晚上遇到你,你就那樣憑空消失了。莫不是你也曾學過仙法,懂那飛天遁地之術?”

張秀才又是一臉尷尬,支吾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其實那飛在天上的,是我趁夜放的風箏,那晚風太大,我不好上牆,在門口啼哭也無人聽得到,風聲太大,靈機一動便取出家中舊時剩下的紙鳶,將衣物捆於那紙鳶上,放了一陣,擔心風把那衣物吹跑,便連忙收了線。”

燕斐難得的好奇,竟追問道:“那晚你又是如何在那鐵牛眼前消失不見的呢?”

張秀才哂笑一聲,答曰:“其實那牆根下……有個老狗洞,經年累月也沒人修,塌了幾塊磚,又生了些雜草,我那晚被鐵牛兄弟掄了好幾下,實在撐不住,出此下策,鑽了狗洞。”

盧澈大笑起來:“想不到你這麼個儀表堂堂的秀才,裝神扮鬼就算了,竟然連那狗洞也鑽,真是奇哉怪哉,子溪兄,”盧澈一轉頭,喊對麵坐著的墨申:“你說我們這天庭,為何就尋不到這麼多奇人怪事呢,若是多幾位昭海兄弟這樣的人,那天庭不就熱鬧多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張秀才的臉卻已經紅得似那胭脂了。

墨申看那張秀才的樣子,正琢磨著是時候讓盧澈收斂點了,就聽得身旁燕斐厲聲叫道:“醒之,說話這般無禮,還不向人家賠不是。”說完又扭轉身子,跟張秀才賠禮。

張秀才倒無慍色,隻言早已習慣了鄰裏的冷嘲熱諷,當街譏誚之事時有發生,盧醒之的話,他聽起來反而十分磊落,又有童趣。他瞅了瞅盧澈,與墨申問道:“敢問天尊,這盧家小兄弟,年方幾何啊?”

“呃……”墨申連人帶手上的茶就僵在半空,不知如何回答:“這位盧仙師,不算人間陽壽,也得到三百餘年了吧?”

盧澈一臉不悅,下巴一抬,連哼帶說地回了句:“貧道金丹固結至今已有三百七十四年了,可不是什麼小兄弟。”

那張秀才驚訝的表情還未收起,南宮睿插了句嘴:“但若真論起來,他這年紀,在天庭還倒真是位小兄弟。”盧澈一聽,抱著雙臂,閉上二目,撒起孩子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