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藍得如一汪碧潭,偶有大朵大朵的白雲如棉絮般飄過,恰似碧潭之間遊動的潔白魚兒,自由自在徜徉其間。朝陽初升,照耀得花兒朵兒齊齊伸了伸懶腰,展開了笑顏。
東越進貢了一批上好的絹綢,太後命我們向未央宮各殿的幾位夫人美人送去以添置新的春裳。
這絹綢輕薄如羽,流光溢彩,光滑亮麗,手感細膩,天涼時觸手生溫,氣熱時貼身透氣泛涼,真真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我手托著這一疊光鮮亮麗的絹綢,一麵細細打量,一麵暗暗驚歎它的稀有罕見之美麗,不知不覺已行至未央宮漪瀾殿前的“香雪苑”。
漪瀾殿是當今皇上最為寵愛的李夫人所居之殿。李夫人姓李名婉,姿容貌美,能歌善舞,甚得聖寵,因其酷愛梨花,皇帝特命人在其所居殿前遍植梨樹,修建“香雪”苑。香雪苑內梨樹品種繁多,每至春日梨花盛放之期,漫天的梨花隨風吹散各個角落,紛揚如雪,香飄萬裏,如夢如幻,遠遠而觀,又如天際浮光掠影,香雪漫天,甚是淒幻美麗。
“香雪苑”裏梨花雪白,千樹萬樹爭相開放,如霧似雪,成對成簇綴滿嫩綠枝葉之間,忽驚動了棲落在花間的流鶯,滴地一聲振顫了一下翅膀飛走了,攪落了漫天的梨花飛揚在藍天白雲之間和著稀稀疏疏滲漏下的日光,如明媚春日裏的一場幻影。
影影綽綽,透過密密的梨花枝葉間,瞥見梨花樹下,皇帝著一件淡藍色家常深衣,安然坐在一琴架旁,認真地調試著琴弦,不時與依偎在一旁的女子貼耳私語,耳鬢廝磨。
那女子身著粉衣素裙,高梳垂雲髻,髻間零星釵翠閃閃耀耀,映襯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更加紅潤光澤,再細看,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編貝,嫣然一笑,千嬌百媚。
也難怪她一直盛寵不衰了。我暗暗想著,正躊躇著是否上前,又聽見李夫人嬌笑了幾聲,起身甩了甩長袖,似要起舞而歌,一時之間又不敢貿然前去打攪,隻好悄悄躲在花葉茂盛的梨花樹間偷偷觀望。濃密的梨花遮掩住我瘦小的身形,若不仔細看,並不能使人覺察。
忽聽琴聲乍起,錚錚而鳴,琴聲如行雲流水般自指尖脈脈流淌開來,激落了滿樹的梨花紛紛起舞而和。
一闋清亮的歌聲悠然飄蕩開來:桃花灼灼杏花嬌,哪比得梨花雪白俏,姹紫嫣紅皆虛了,爭不過一枝梨花帶雨迎春笑,儂本冰清玉潔多情嬈,縱是繁花落盡,此愛此情悠悠亦難消。
清麗的歌聲一如其人,隻透著令人愉悅的清亮婉轉,猶如天籟之音,餘音繞梁,三日不絕。再觀其舞姿,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含情脈脈,令人迷戀。歌聲優美,舞姿動人,此真乃難得之佳人。連天上的白雲似都凝住不動,靜靜觀賞,清風徐來,飄落如雪的梨花落滿她的衣襟之間,似是為她環上了美麗的梨花羽衣一般,更為她添了一份動人的神采豐姿。
“皇上,你讓臣妾好找。”一個女生嬌聲響起,帶著女子對丈夫特有的嬌嗔與嗔怪。
我暗暗拂過一枝梨花,偷偷望去,隻見一個高挽瑤台髻,身著大紅美人宮裝的女子攜著一個手提朱漆食盒的小宮女蹁躚而來,打斷了醉人的琴聲歌聲。
李夫人微顰了顰眉,略整了整衣裙,隻折了一枝梨花在手裏把玩,也不看來者何人。
我定睛一看,那身著大紅宮裝的可不是多日不見的賈珍兒嗎。
“近日天幹春燥日盛,臣妾特親自燉了百合梨子粥,清淡可口,潤肺去燥,春日裏喝這個是再好不過了。”賈珍兒一麵笑眯眯瞅著皇上說著,一麵仔細揭開身後小宮女提著的食盒,端出一個放了玉匙的藍花瓷碗送至皇上麵前,徑自舀了一匙,放在嘴邊吹了又吹方擱在皇帝唇邊,努了努嘴,嬌聲道:“涼了可不好吃了。”
皇上含笑呷了一口,連連稱讚:“還是珍兒貼心,不枉朕平時多疼你些,知道朕剛下了早朝還未用膳,這麼快就送吃的來了。”連吃了幾口,又笑道:“清淡香甜,可是又放了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