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花朝劫(2 / 3)

“江湖人稱無情冷血的四爺,何時也愛管這等閑事了?“那黑衣大漢微一愣怔,終是緩緩說道,聲音裏卻夾雜著一絲顫抖,瞥了我一眼,又挾緊了我的雙臂,隻摁得我生疼。

“我明日教一向鋤強扶弱,管的就是這等閑事。“他紋絲未動,冷冷說道,眸裏麵上周身發間均是寒氣淩人。

黑衣人仍是未有所動,似是在伺機圖謀什麼。

”你若不肯,就休怪明某無情。“他雖話語平淡,卻帶著凜然的殺氣,袍袖微揚,一管玉簫泛著冷光飛旋過來,冷不防,準確無誤直直打在黑衣人的腦門上。

黑衣人吃痛驚叫一聲,急忙伸手捂住腦袋,不由鬆開了我。

白影掠起,眨眼間籠住我的腰身飛旋在空中,觸亂了滿枝頭的桃花在皎皎月光下紛亂如雨,飄飄灑灑,落滿發間肩頭。那皎潔月光下的黑瞳一如飛揚的粉色桃花,妖妖灼灼,晃人心神。白影、玉麵、墨絲、亮瞳,在明月桃花春影下旋轉飛揚,四目相對,我仿佛瞬間失了心意。

一片白灰又自黑衣人的腰間揚起。黑衣人乘機倉惶而逃。

“別嗅!”白袍遮起間,他溫聲叮囑。

可惜太遲了,我已仔細嗅了嗅,好香!頭開始昏沉。

“救蟑螂,求你------“頃刻間再也支撐不住,陷入沉沉的黑暗。

春光明媚,百花爭妍,彩蝶翩翩,楊柳吐穗,鬱鬱青青。遠山一痕,若有若無,似一幅巨大的潑墨畫,潺潺溪水叮叮咚咚,斜過片片花叢。

清清悠悠的簫聲似從天際傳來,在春光裏縈縈繞繞,揮散不去。

換了春衫的幼弟手握著一個木削的小木馬,扯著長兄的衣襟吵著鬧著要陪他玩。長兄一臉愛憐地撫著幼弟的額頭,轉首向一旁望去。

那裏,父親正在削磨一截竹子,準備著做一管青笛,不時抬頭含笑尋著百花叢裏采摘花瓣的母親。

母親著一身綠衫,隻鬆鬆挽著一個尋常發髻,烏黑發亮的發間斜簪著一枚雕花的銀簪,和著春日的餘暉,晃人心神。再看,她嘴角噙著笑意,捧著一個青青竹籃,立於百花之間,用心尋覓最嬌嫩鮮豔的花朵,一回首,望見了我,明眸一展,豔若桃李,羨煞芳華,隻溫柔喚我:“漪房,娘采百花做花糕為你賀生辰,你來幫忙提籃子好不好?”

我歡快地應了一聲,立時張開雙臂奔了過去,許是走得急了,並無留意腳下,母親驚惶的眼神裏,我腳下打了一個趔趄------

“娘!”我登時坐了起來,後背汗水涔涔,腦袋依然昏沉得緊,不由得我伸手揉了揉。

“你醒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如三月裏的微風輕煦拂觸。

我抬頭看了看四周,帷幔層層,鋪天垂地,微風破窗而入,揚起一層層月白的紗幔隨風飄揚,一點一點滲漏著溫和的月光,如同夢境。而我自己則正臥於紗幔之間的木榻上,身上蓋著一襲銀紋錦綢絲被,腦後是一方如意玉枕,身邊一個身著白袍的溫雅男子正含笑凝望著我,手裏則緊握著尚吐熱氣的濕潤毛巾,那麵玉色麵具依然貼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此刻卻是寒意不見,唯剩暖意氤氳。

我緩了緩身,輕輕掀被,欲起身下榻。

“別動,你剛服過解藥,精力還未恢複。”他溫和說道,隻雙手來扶我,見我微露躲閃之意,手觸及我衣衫邊角的刹那間,不禁又訕訕地收了回去。

空氣裏有微妙的尷尬。

“這是何處?”我支了支身子,輕輕抬首,隔著層層紗幔將視線伸向窗外。窗外,月已過中天,滿掛柳梢頭,窗下碧波蕩漾,波光粼粼,光影憧憧,燈火闌珊。莫非這是水邊?

“聽雨舫。”他遞過來一隻青瓷盞,盞裏若有若無悠蕩著幾片青青茶葉,隨著漾起的清淺水波湧向青盞一側。

我垂首盈盈接過,啜了一小口,將青盞緊握在掌心,往事曆曆再現,心頭突突直跳,抬頭直直望著他,脫口問道:“蟑螂呢?”

淚水奪眶而出,濺落青瓷盞裏的茶葉顫顫巍巍,似是受了驚嚇瑟縮一團。

他微一沉吟,袍袖輕展,抬手伸至我臉側,似是要為我拭淚,停了又停,終是落寞放下,轉身背對著我,輕緩說道:“你放心,他沒事。我已派了人去救他了。”

我鬆了一口氣,閉了眼緩了緩神,一顆心方安頓下來,小聲道:“謝謝你,明教主。”

他複轉身凝著我,嘴角噙了一縷淡若浮雲的笑意,溫聲道:“俗語說,有緣千裏來相會,既有緣相會便是朋友,何必見外?喚我明日即可。”

我側首略作思索,微一躊躇,終是輕輕頷首,算作答應。

“四爺,您要的東西備來了。“兩個模樣清秀俊俏的丫頭各端著兩個朱紫色托盤趨步上前,將托盤上幾個青瓷小碟一一小心放在榻邊的朱紫案上。

我瞅了一眼,異樣的熱浪一陣陣湧上心頭。是花糕!顏色各異斑斕多彩香味撲鼻的花糕!靜靜地躺在四個青碟上。

“輕言、輕語,你們暫且下去。“明日和聲吩咐。

那兩個丫頭輕輕道了一聲諾,俯身緩緩退出,有意無意偷偷瞄了我一眼複又快速垂下眼眸,相視一笑,退出門外,輕輕合上了門。

“折騰了這麼久,想必餓了。今日花朝節,應時的花糕不知合不合你口味。“他含笑望著我,伸手拈了一小塊粉色的花糕遞到我麵前,似是在征詢我的意見,溫和道:”長安城裏平和坊的花糕美味昭著,你嚐嚐看?“

淚水再也掌不住,連珠似的滾落下來,驚了他俯身向前,語意之間帶著些許的憂慮焦急:“可是哪裏又不舒服了?“說著,將手背暗和在我的額頭。

我輕輕側了側身子,不動聲色躲開他溫熱的手心,默默接過他手裏的花糕,含了一口,蓄著一抹勉強的笑意道:“今日是我生辰,每年的今日母親都會做花糕為我賀生,可是------如今------“幾度哽咽,終是忍不住,再次落淚,一滴一滴滴落在粉色晶亮的花糕上,洇開了一片嫣紅。

他見我如此,亦沉默不言,良久方道:“這花糕雖不及令尊所做一二,但望你莫要嫌棄,權當我這個朋友今日借此為你賀生了,好不好?“他凝望著我的淚眼,終是忍不住俯身坐在榻邊替我拭去腮邊的淚珠,修長的手指,潔白如玉,輕輕觸摸著淚痕的臉龐,半分憐惜,半分心疼,一脈一脈,劃去殘落的淚珠,留下馨香的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