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繡帕(1 / 2)

雪停了又消,終是幾日再也不見那人的身影,心中竟有莫名的失落,空蕩蕩的,又似一把鵝毛撣子在心頭撓,擾得我寢食不安,夜不能寐,整日唉聲歎氣,好在也並未誤了差事,隻是動作遲緩些少不得挨紫鳶的譏諷。

這日卸了值,天色已暮。同住的她們還未歸來,我無聊之極,早早便躺下了,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索性起來閑坐,忽瞥見床頭擱置著一卷《詩經》,想著應該是妙兒讀過的,便信手拿過翻來看。隻翻到一篇《鄭風·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眼前立時浮現出那個身著青衣的英挺少年蓄著一抹曖昧的笑意不懷好意地盈盈相望,令我更加心煩意亂,再翻一篇是《王風·采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想到我幾日之狀態再聯想詩經所寫無疑不是在暗合我此刻的心境,登時臉紅耳赤心亂如麻兼著懊惱至極,使性重重合上籍冊棄在牆角,不想剛好打在剛進門的妙兒腳邊。

妙兒慢慢撿起書籍,撣了撣上麵的浮塵,笑道:“合著這《詩經》哪裏招惹你了?”

隨後進門的婉儀瞅了我一眼,掩嘴笑道:“哪裏會是什麼濕巾啊幹巾的能惹咱們的大美人生氣,我猜著隻有那青巾才會招惹著漪房火冒三丈吧?”我瞪了她一眼,她反倒笑得更加肆無忌憚了。

“什麼青巾啊?在哪裏啊?莫不是誰丟了?”一臉茫然的元兒手裏拿著一疊白色絲帕與花樣子邁進門懵懂無知地詢問著,隻惹得我們妙兒與婉儀揚了手中的帕子撫掌大笑:“可不是連著魂兒都丟了。”元兒更加愕然,仍是一臉無辜無知。

“你們樂什麼呢?竟笑成這個樣子?說出來也讓我樂樂。”賈珍兒一手撐著門框,一隻腳已經邁進門裏來了,笑意十足地環視著屋裏樂不可支的她們。

“今兒個難不成是什麼好日子怎得大家這麼早都聚齊了?可是要作什麼會?”我一麵岔開話題一麵瞅了瞅天色順帶著使了個眼色給妙兒婉儀。她倆忍了忍終究噤聲。

天已遲暮,暮色沉沉,一隻寒雀撲棱了一下翅膀往南飛去了。

元兒已經支起桌子忙活開了,一麵擺設著一麵回答:“冬夜漫漫,妙姐姐說閑著無事要繡帕子,我就叫來珍姐姐一塊兒,姊妹們一處邊繡帕子邊說話,多熱鬧。”說著把素色淨麵的白帕子連著繡花樣子整齊擺放在桌。姊妹幾個說說笑笑著圍桌而坐。

我可憐兮兮地扯了扯帕子又扯了扯繡樣兒來看,眉頭緊皺一團,撇了撇嘴,心有不甘道:“我向來不在針線上用功,讓我捏繡花針倒不如給我個棒槌來敲。”一麵緊緊瞅著眾姊妹手指尖彩線飛舞,滿臉羨慕嫉妒。我自幼家貧,雖說幼時也幫襯母親做過家務卻不常在針線上用心,況且家中亦無閑錢用來教導女兒家的我來繡花帕子,所以鄙人的繡花技藝著實不敢恭維。

眾人滿麵不屑地瞟了我一眼,撇下我討論各樣繁式繡法繡花技巧,聽得我如墜雲裏霧裏,不知所雲。我恰是不甘寂寞,東瞧瞧,西望望,湊到元兒身旁掀起已繡好的帕子一角來看,隻見嬌杏明豔燦然開放於帕角。我拍了拍手笑道:“元兒這個繡的好。前人有雲,杏花,杏者,幸也,主貴婿。元兒這樣繡莫不是預兆著來日嫁個好歸宿?”眾人聽了一時來了興趣,都來扯元兒的帕子來看,弄得一向天真嬌憨的元兒此刻竟是滿麵酡紅霞飛滿天。

婉儀拿手指指了指低頭不語的元兒道:“大家瞧,可不是被漪房說中了心事?前日子還一直念叨著羨慕我們太後侄女出嫁代王的十裏紅妝呢,我說呢原來早存了嫁人的心思了,可不是以後要嫁個像代王一般的風流佳婿了!”

珍兒也是低聲笑著附和:“隻怕來日裏出嫁,還要比當時太後侄女出嫁場麵還要排場風光呢!”

眾人俱是笑作一團。元兒隻一味往妙兒懷裏鑽,半是嬌嗔半是埋怨道:“妙姐姐,你最愛護元兒了,不像她們仗著年紀比我大總愛拿我取笑,你可要替我做主。”

妙兒一隻手摟著元兒一隻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哄著:“你別和她們一般見識就是了,她們也是疼你愛你才和你玩鬧的。“一麵轉首對婉儀笑道:”你倒是一味取笑元兒,讓大家瞧瞧你繡的什麼。“一麵趁婉儀不防扯開她的帕子展示給眾人看,隻見兩朵並蒂玉簪花靜悄悄地落於帕間,嬌俏可人,儀態萬方。

“如同真花躍然帕上,婉儀好繡藝。“珍兒嘖嘖稱讚。

婉儀隻是紅著臉謙虛道:”我哪裏及珍姐姐的萬分之一,剛我還見姐姐繡著一朵紅花嬌豔欲滴,似乎還飄著一股子花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