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人二

俠客替天行道、文人普濟蒼生。窮經皓首的讀書人心中也有自然翻湧出的俠義情結。古代讀書人必須掌握的基本技能有“六藝”,射箭技術排行第三。百步穿楊的功夫雖然能遠距離地取敵首級,終是沒劍術“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瀟灑。以李白灑脫傲岸卓然不群的個性,練習劍術是必然舉措,想來不會是花架子,“十五好劍術,遍幹諸侯”這極可能是自小就打下堅實根基。事實上的情形是,成年後的太白先生“撫劍夜吟嘯,雄心日千裏”。

李白沒參加過唐朝“高考”,希望詩而優則仕能夠自己賺錢買花戴。一番遊曆拚出“謫仙人”的詩名,但最終隻做了文學侍從一職。很顯然,他不甘心也不安心做一名書寫主旋律的禦用文人,“舉杯消愁愁更愁”,不得重用因而鬱鬱寡歡。55歲那年的秋天,太白先生好像明白了人脈基礎才能夠決定上層建築,於是一頭紮進了永王李璘集團。結果卻是毫無懸念,被狠狠地嗆了幾口水,差點一輩子被流放。或許他自己認為是順勢而謀,而在敵對勢力眼中卻是逆勢而動。盡管懸腰長劍從未為濟世而出鞘,卻也不能抹煞他的曠世才名。白居易在後來感慨“才矣奇矣,人不逮矣”,大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去”的無法相惜恨。

相較於李白,命運對白居易實在優厚得很。前者雖做過文學侍從,晚年時候卻是寄籬生涯;後者青年時登科及第,人世中期的官場雖突起波折,但好歹也是為官一方,晚年更有“山水風月歌詩琴酒樂其誌”這等看得見的幸福。白居易心中也有把精鋼利劍,“願快直士心,將斷佞臣頭”,隻是這把劍隨著年歲的漸增而“劍匣塵埃滿”。歲月不僅鈍了劍鋒還磨礪去了劍手的雄心,開始時候“但傷民病痛,不識時忌諱”這般兼濟天下,後來就搞些小眾沙龍,奏奏《霓裳羽衣曲》,聽聽歌妓清唱《楊柳枝》。

而有著“小李白”之譽的陸遊也比李白好得多,無論是將薪比薪還是仕途境狀。陸遊寫“少年學劍白猿翁,曾破浮生十歲功”的時候已經是有軍職在身的前線革命戰士了。雖然也經曆過罷黜外放這檔事,但不像白、李那般在遭遇之後,一個潛心學道修仙,一個聽歌觀舞安然地過上腐朽的資本主義日子。而陸遊在晚年時候還在叩問“寶劍憑誰占鬥氣”,感慨時光催人老,“身今老病投空穀,回首東風涕自潸”。不過,放翁先生對感情的執拗更能使人崇敬有加。27歲那年與唐婉自沈園一別後,50年間對前妻念念不忘,75歲的高齡還有“傷心橋下春波綠,疑是驚鴻照影來”的奇魅想象力。可能古代的自然山水更能滋養愛情,哪似如今,愛情真是如鬼:相信的人多,遇到的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