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婦如果有嚴重的病理產科問題,醫生綜合分析利弊後,提早把孩子撈出來,醫源性早產的風險成為一件必須承擔的事,這是沒有辦法的情況。例如先兆子癇,或者已經發生子癇抽搐,或者母親有嚴重的心髒病、肝病、腎病,身體已不能勝任將胎兒繼續孕育下去。此時,子宮內的胎兒加重了母親的身體負擔,母親子宮內的環境也無法滿足胎兒進一步的生長發育,如果聽之任之,母親和胎兒這兩部機器都可能隨時叫停死機。遇到這種情況,不論胎兒處於多少孕周,不論是18周、28周還是38周,無論孕婦多麼奮不顧身地想把孩子懷下去,無論她的丈夫、親媽或者婆婆在內心深處到底想保誰,產科醫生都會果斷建議終止妊娠。
從醫學倫理和人道主義出發,兩難之時,確保大人性命,永遠是產科醫生的第一要務,沒有電視劇裏動不動就“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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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個剖宮產,鬼門關上走三回
雖然剖宮產的手術技術已經越來越成熟,但是任何一台手術,都暗藏深不可測、隨時可能跳出來的殺機。極個別情況下,小小一個剖宮產,甚至可能導致年輕母親被迫接受子宮切除術,終生失去生育能力,有的甚至連孩子都沒看上一眼,就撒手人寰。
這是因為,所有手術首先都要過麻醉這關。有時候,手術還沒開始,一個嚴重的麻醉藥物過敏,就可能導致過敏性休克,手術室、ICU傾巢出動,或可勉強救命。
剖宮產多采用硬膜外麻醉或者腰麻,不論哪一種,麻醉醫生都要在孕婦腰上先打針。很多人不知道,這至關重要的一針,竟然是盲目穿刺。用於注射藥物的身體腔隙,醫生是完全看不見的,打針的時候,除了基本的解剖定位,其餘全靠個人經驗和手感。
麻醉問題是每一個接受剖宮產的孕婦都無法回避的,包括低血壓、無意中穿破硬脊膜、未料到的高位阻滯、未料到的阻滯延長、廣泛的運動神經阻滯、尿瀦留和腰背疼痛,等等問題。
例如低血壓,麻醉藥物注入硬膜外導管後,引起交感阻滯、外周靜脈擴張和回心血量減少,這些均可導致孕婦心輸出量減少和血壓下降。如果得不到及時糾正,會使子宮胎盤灌注減少,導致胎兒窘迫。孕婦血壓一有下降,有的產科醫生就急了。產科醫生本來就是婦產科醫生中性子最急的,因為產房裏的各種狀況:孩子生不出來或者生出來不哭,以及洶湧的產後出血、意外的臍帶脫垂、難以預料的羊水栓塞,沒有一樣不是火燒眉毛的。而急火火地搶在血壓下降之時,就把孩子撈出來,孩子往往哭得不好,甚至出現新生兒窒息。
有經驗的麻醉醫生多會使用麻黃素等藥物,配合孕婦體位的傾斜,迅速並且有效地糾正低血壓。有經驗的產科醫生並不總是急匆匆地幾把飛刀切透子宮,撈出孩子,他們會協助麻醉醫生旁推子宮,增加胎盤血流量,待血壓回升,胎兒情況平穩,再娩出胎兒。這些都是可以減少新生兒窒息的辦法。
硬膜外穿刺既然是盲目穿刺,就有“打偏了”的問題,結果導致麻醉不充分,鎮痛不足,有多少偉大母親是在陣陣慘叫聲中迎來孩子的第一聲啼哭。“打偏了”的麻醉可能一開始打的位置就不對,或在操作過程中給藥的導管移出了硬膜外腔。這些除了取決於麻醉醫生的技術和經驗,還有命運和命數的參與。醫療失敗的風險永遠存在,不論它的概率有多小,落在具體個人身上的時候,就是百分之百。
盲目穿刺的另外一個常見問題就是麻醉“打穿了”,在孕婦中的發生率大約為1%。穿刺針不小心穿破硬脊膜,導致腦脊液滲漏,產後病人會主訴頭痛。雖然絕大部分頭痛都將隨著腦脊液的循環代謝恢複平衡而最終緩解,但是由此導致的臥床時間長、下肢深靜脈血栓形成的風險增加、隻能采取不利於喂哺新生兒的臥位、疼痛加重產後焦慮等問題都需要產婦承擔。
比較可怕的是,麻醉“打過了”。剖宮產用的是老百姓常說的“半麻”,孕婦意識清楚,自主呼吸,能哭能笑能說話,醫生在肚皮上又拉又扯啥都知道,就是不知道疼。預料之外的高位阻滯俗稱“麻過勁”了,發生率約為1∶4500,孕婦出現低血壓、呼吸困難、不能說話和意識喪失。這種情況需要手術室有全麻條件,醫生具有紮實的全麻功底,才能通過供氧、氣管插管、輔助呼吸以及藥物等支持產婦的呼吸和循環,直至麻醉作用最終消退。所以,醫生和教師一樣,你要有一桶水,才能教給學生一碗水,如果隻有一碗水的功夫,例如隻會半麻不會全麻,一旦出現意外就不會處理了,就可能徹底將病人麻翻,再也醒不過來了。
還有個別麻醉過程貌似順利成功,但是手術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女性都會主訴腰背疼痛,尤其腰部打針的部位。雖然醫學對於麻醉和腰痛之間的相關性還存在爭議,但是沒有接受麻醉的產婦,幾乎沒有相關問題。
就算麻醉順利滿意,下一關就是手術。肚子切開以後,病人隨時麵臨各種原因導致的大出血、子宮撕裂、嚴重的子宮收縮乏力、周圍髒器例如膀胱或者腸道的副損傷,以及瞬間奪人性命的羊水栓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