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使之煉(1)(2 / 3)

協和婦產科的病人來自五湖四海,包括我們特別行政區香港、澳門和寶島台灣的同胞,也經常有散布在世界各地的華人華僑、海外同胞。給老外看病有專門的國際醫療部,北京的老外雖多,但是生病的不多,還有和睦家醫院這樣的外資高端醫療單位進行分流,所以真正的外國病人並不多。隨著國內有錢階級的不斷壯大,來國際醫療部的大多都是有人民幣撐腰的“假洋鬼子”。

協和位於東單和王府井之間,老北京的金街和銀街當中。南邊是大門臉朝著長安街、土豪範兒的東方廣場,朝北的一麵凹進去一塊。不知道當年各股勢力是如何鬥爭較量和萬般糾結的,總之,航母一般巨大冰冷的灰色現代建築群中,留下了承載著太多曆史記憶的協和禮堂。它綠瓦灰牆,外形緊湊,內部結構傳統大方,安放的都是有年頭的老物件兒,看似普通的實木椅子上,不知坐過多少偉大的屁股,整個建築就像鑲在東方廣場肚臍眼兒上的一塊老坑翡翠。

協和的北邊,是北京大款一度趨之若鶩的王府飯店。雖然地處繁華,但是對於住在協和大院兒、吃喝拉撒睡喜怒哀樂都在這個大院兒、正處青春年少的住院醫師們來說,協和以外的流光溢彩猶如隔岸的漁火,和我們休戚無關。

協和不缺醫學人才,一塊頂磚掉下來砸著十個人,不是碩士博士,就是主管護師知名教授,說不上還有個把的雙博士、博士後、長江學者、兩院院士。協和也不缺科研經費,很多教授手裏握著的都是跨國合作項目,甚至做著多中心研究的大總管,再不濟也是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的重大項目,你要是申請個幾十萬的麵上項目,都不好意思和別人提。

協和最緊缺的是床位和手術台。一個好的手術醫生,隻有擁有了床位和手術台,多年所學以及和理想現實有關的一切精神和物質,才能淋漓盡致地揮灑和實現。床位和手術台像閃著巨大油光的肥肉,令外科係統的各級醫生垂涎三尺。

已經搞到手的,終生視若珍寶,很多到了退休年齡的老教授仍然不忍離棄,拄著拐棍兒拖著病軀堅持專家門診,發光發熱;離著還有十萬八千裏的,大多將其奉為當下階段的最高職業理想,忍辱負重,悶聲前行。而且也隻有腳踏實地,從不仰望星空,除了個人努力、領導賞識,還要算上機會和運氣,一切才有可能盡早實現。

同樣,床位也是“全國人民上協和”的各種疑難雜症病人翹首企盼的。在他們看來,能住上院、開上刀,病就好了一半。醫生願意把自己收進病房,再送上手術台試試,起碼說明自己還有救。

大城市社會資源有限,人多,房子不夠住,路不夠走,車開不動,學校不夠上。北京小孩上幼兒園得提前一兩年排隊,還動不動一個月幾千塊的托兒費。上小學競爭更激烈,胡同裏的史家和景山都是重點之中的重點。村裏的小學都跟著火了,先火了中關村一小,接著是二小和三小,想混進去哪個都不容易。幼升小和小升初,雖然不考孩子,但卻考家長,您還別憤青,光有錢沒用,要是沒有強大的人脈關係,拎著豬頭您都找不著廟門。

僧多粥少的情況越演越烈,上幼兒園上小學困難,漸漸地,在北京找一家相對靠譜的醫院進行產前檢查,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逼得一眾備孕女青年一邊努力造人,一邊時刻提高革命警惕。哪還等得到晨起惡心嘔吐或者小腹隆起,高科技的今天,還沒等月經過期,知識女性們就開始每天拿著早早孕試紙,檢查清晨排出的第一泡尿,一旦出現兩道杠,哪怕是極弱的陽性,就要第一時間往中意的醫院跑,還得起早趕半夜掛上寶貴的產科號,才能確保搶到一個寶貴的產檢名額,完成“建檔”大業。

再後來,有人在網上查到,驗尿還是太晚,精子和卵子結合後的7天,也就是排卵後的7天,下次來月經之前的7天,抽血化驗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hCG)就能查出是否懷孕。這絕對是靠科學和頭腦,還得豁出去胳膊不怕疼,差不多是在用鮮血和生命搶占先機。產科醫生麵對停經23天,手中拿著血β-hCG大於20mIU/ml的化驗單,要求產前建檔的睿智女子準媽媽,也隻能乖乖就範,並且哭笑不得,唏噓哀歎。

讓孩子生在好醫院,生下來就進行早期教育,再上個好學校,不輸在起跑線上,差不多是每個父母的心願,也是這些年來頗為流行的一句心靈雞湯。可是哪兒那麼容易實現,有的大人自己都輸了,祖上三代被人家落得老遠,憑著一顆不屈不撓的上進心,把一生實現不了的夢想追求都擱在孩子身上。殊不知,在這個“拚爹”的時代,生下來就扛著這麼多強塞給自己的理想和重任的孩子,哪裏跑得過一身輕鬆、愉快上陣、憑激情和理想做事、後邊還有無數火箭助推的同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