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阿彌陀佛,我拿掉了她的孩子(7)(2 / 2)

我嚇壞了,腦袋裏迅速跳出五個大字:“人流綜合征”!子宮屬於盆腔器官,除接受植物神經支配外,還有豐富的感覺神經分布,子宮頸部的神經末梢更為敏感。可能因為我為了矯正子宮位置而用力牽拉宮頸,再加上負壓吸宮,刺激了分布在這些區域的神經末梢。絕大部分人能夠通過自身調節,耐受這些刺激,但是少數人植物神經穩定性差,迷走神經反射過激,短時間內釋放出大量乙酰膽堿,使心髒冠狀動脈痙攣,心肌收縮力減弱,心髒排血量減少。表現為惡心、嘔吐、頭暈、胸悶、氣喘、麵色蒼白、大汗淋漓、四肢厥冷,進而血壓下降,心律不齊等,嚴重者還可能出現昏厥、抽搐、休克等一係列症狀。

我趕緊放下手裏的家夥,摘了滿是血的手套,去摸琳琳的脈搏,6秒鍾隻有4次,也就是說她的脈搏一分鍾隻有40次。我又拿血壓計測血壓,天啊,隻有70/40mmHg。我衝向牆角的搶救車,慌忙中,根本找不到護士平時用來切割玻璃安瓿的齒輪。我順手摸過手術台上的止血鉗,“啪”的一聲將藥瓶細細的頸部擊得粉碎,然後用注射器抽了0.5毫克的阿托品,準備靜脈注射。

這時我才發現,因為圖省事,或者認為不會有事,我竟然忘了在琳琳身上建靜脈通道!

我的頭上冒出了第二層汗。忘了陰道檢查摸清子宮的位置,沒有建立靜脈通道,一切在病人身上不會犯的錯誤,我都犯了。

我拉開抽屜,找出止血帶,係到琳琳上臂,慌忙地在她肘部尋找靜脈。琳琳雖然人不胖,但小胳膊上全是肉,根本看不到靜脈。我拿出實習時每天早晨給全病房抽血練就的看家本領,完全憑手感摸著靜脈,想都沒想就紮了下去,回抽注射器時,我看到了暗紅色的靜脈血,心想就是它了,然後果斷地將這救命的藥品快速推了進去。

我扔掉注射器,一手壓著打針的地方,一手用力地拍琳琳的嘴巴,接著又輪番掐她的人中,壓她的眼眶,低聲而焦急地喊她的名字,謝天謝地,她很快緩了過來。

按照刮宮流產的原則,我應該換刮匙清理兩個宮角,然後換小號吸管改成低檔負壓,再吸宮一次。經過這麼一折騰,我再也不敢向前了。

琳琳睜開眼睛問:“怎麼樣了?做完了嗎?我剛才好心慌,一下子像掉進很深的洞裏,做夢一樣,好像時空都停滯了。”

我一點都沒猶豫就說:“做完了,做完了,我馬上去檢查絨毛,你等我。”擰開巨大的玻璃吸瓶時,我的手在不停地顫抖,看到水中一團白色水母樣慵懶漂浮的絨毛時,我鬆了一口氣,眼淚也刷的流了下來。幸虧這倒黴孩子被刮出來了,要是它還在肚子裏,我真的不知道下一步如何是好。不能再刮了,即使剩下一點蛻膜組織,也能慢慢排幹淨的。我一邊偷著抹眼淚,一邊迅速收拾家夥,將人流室內的一切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我給琳琳套上藍色的一次性手術帽子,趁值班護士不注意,用輪椅將她推出人流室,再推出病房,最後一路推回宿舍。

宿舍門口,碰到正在和老外談戀愛的黃菲,兩人比比劃劃激烈地交談著,像是吵架了。

看到我們,黃菲走過來問怎麼了。我說:“沒事兒,沒事兒,琳琳又胃痙攣了,回宿舍吃點藥暖和暖和就好了。

你們吵架了?別動手啊,小心吃虧。”“切,漢語英語吵架我都不吃虧,你別操心了,快送琳琳回宿舍吧。”也是,就算動武都不用怕,黃菲從初中就練習自由搏擊,她爸是科班出身,是她的專業教練。把琳琳扶上床,蓋好被子,又灌了一個熱水袋放她被窩裏,來不及說太多,我衝了個澡,換了衣服匆匆趕回病房。我還在值班,萬一病房有事找不到我,可是犯了更大的錯誤。

過了不知多久,李天穿著刷手服,匆匆趕來病房,小聲問我怎麼樣了。我的臉仍然通紅,本來緊張的心情還沒有徹底平複,一看到他姍姍來遲還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頓時怒火中燒,把他拉進值班室,關上門就衝他嚷嚷:“你怎麼才來?你知不知道琳琳受了多少罪,疼成什麼樣,出了多少血?為了不讓護士知道,刮宮的時候我們都沒敢用杜冷丁,你跑哪兒去了,怎麼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