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的朋友懷孕了(6)(3 / 3)

有詩人說,人生就像彗星,頭部密集,尾部散漫,最集中的頭部代表人的童年時期,童年經驗決定人的一生。回顧童年,你會發現其實很多東西早已決定,後來我做醫生,救病,有時候,也救命,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在高處俯視另一個自己,發現自己也是一個急需救治的病人。

滿月後,我靠大慶奶粉和五穀雜糧熬成的各種稀飯米粥完成生長,姥姥說奶粉裏要加很多白糖,否則我會把奶嘴兒往外吐,支楞著小腦袋不肯喝。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缺乏母親的擁抱和乳房溫暖柔軟的安慰,我每晚必須抱著奶瓶飽喝一頓,含著奶嘴兒才肯乖乖睡覺,這導致我一口乳牙很快爛得隻剩一排黑黑的小牙根。

那時候還沒“奶瓶齲齒”這詞,我姥把這事告訴我媽。我媽說乳牙遲早要換,沒事。殊不知,乳牙一旦齲齒,又得不到及時治療的話,甚至會影響日後恒齒的萌發。

時間的流逝,幫我換掉了一口小黑牙,但是因為沒吃多少母乳,我自小孱弱多病,和李天的命運大同小異,我也是大病打針,不是青、鏈黴素就是慶大黴素,小病吃藥,不是磺胺、新諾明就是四環素。我沒病死,也沒腎衰、耳聾和過敏性休克,卻換得滿口70後極富時代氣息的四環素牙。

小時候,老師總說我們是時代的寵兒,祖國的花朵。長大後,我覺得沒那麼嚴重,除了完成人類延續這一重大曆史使命外,我們還在義無反顧地充當時代的小白鼠。

美國60後的海豹兒,拯救了70後的全胳膊全腿兒;中國70後的四環素牙,拯救了80後一口相對整齊潔白的牙齒;80後、90後也沒跑,一樣要承擔他們被迫學習奧數、練習鋼琴的曆史命運,並且無從體會什麼是一奶同胞和手足情深。

實驗室被施以“拉尾斷頸法”的小白鼠臨死之前還掙紮嘶叫、手蹬腳刨,而我們所經曆的這一切都是在人類自以為征服了自然、改造了世界,一副人定勝天的揚揚得意之中安然完成的。病痛不是懲罰,死亡不是失敗,活著也不是獎賞,個人那點愛恨情仇到最後都是浮雲。

人世間諸多因果輪回,醫生也不知道,也許隻有如來佛祖知道。

12患者之間隨便換病床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吃完早飯,我和琳琳到洗手池洗飯盆漱口,抹了把嘴巴以後直奔病房,兩點一線的生活馬上就要開始。

“即使一切物質條件具備,我心裏也沒準備好。有了孩子以後,肯定不能像現在這個活法兒了吧?整天圍著孩子就忙活他那兩頭了,喂完奶就是伺候屎尿,這種完全沒有自由的生活,起碼對目前的我來說是難以想象的。再說了,我們的事業剛剛起步,才開始住院醫師輪轉,我就去休產假奶孩子,不知道要被人家甩下多遠,1萬米長跑都要被扣圈了。

“懷孕當媽哪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兒?金發碧眼唇紅齒白,在美麗的鄉村別墅微笑著安心照顧粉嫩嬰兒的母親,那都是廣告畫麵和美國大片。無數的難眠之夜,哭叫不停的孩子,喂了奶、換了尿布又極盡能事地連哄帶抱之後,仍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哭得沮喪,這些情況有多少人在當媽之前想過或者知道?”琳琳把飯盆放到公共碗架上,接著和我吐槽。

“呃,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好像養過孩子似的。”“車娜說的,有一次我倆值夜班,做完手術後縫皮的時候,她和台上台下兩個也都當了媽的護士叨叨的。”她說現在特別願意值夜班,值班等於變相休假,被呼機call起來的時候,大多數問題她都能應付,可半夜被她家閨女無休無止的哭鬧聲call起來時,她完全手足無措。她說最抓狂的一次,她抱著孩子從客廳到臥室轉了幾百個來回,孩子還是一個勁兒地哭,撕心裂肺的哭聲像鋒利的貓爪把萬籟俱寂的深夜扯成碎片。

“她想求助老公,但是想到他加班到深夜,明天還要上班,就不忍心了;她想求助婆婆,但想到婆婆白天帶了一天孩子已經筋疲力盡,明天她上班這小祖宗又要交到老太太一個人手裏,就不忍心了;轉念一想他媽的自己第二天也要上班,還有三台超大型腫瘤細胞減滅術等著自己,她頓時崩潰得想抱孩子跳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