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叫跳鎮的地方(創作談)
精彩短篇
作者:淩可新
淩可新,山東蓬萊人。一九六三年十月生。中國作協會員。已公開發表文學作品約六百萬字,有幾十篇小說被《小說選刊》《新華文摘》《小說月報》等轉載,並收入各種文選。現居蓬萊,供職於煙台市文學創作室。山東省作家協會簽約作家。
有一年,我路過一個叫跳鎮的地方,由此我想寫跳鎮的故事。寫跳鎮的與眾不同。跳鎮的人跳著走路,做事也是跳著的,思想也是跳躍著的。這樣與眾不同的地方當然不可能允許長久存在。後來跳鎮果然與別的地方完全徹底地雷同了。小說發表後,在當時還有了一點反響。
以後我路過跳鎮的時候心裏是悲哀的。因為生活在那裏的人,與我的父老兄弟一模一樣。他們沒有了往日的熱情奔放,像過流的海蜇,靠的是集體的慣性。我想再從中尋找出不同之處,還是沒有。我是想再繼續往下寫的,可是寫什麼呢?寫他們的雷同?
後來我再也沒有路過跳鎮。需要路過的時候我寧肯繞路。甚至我想把跳鎮從我文學的地圖上抹了去。如此平庸的地方,有理由標入我的文學版圖嗎?
慢慢我年紀大了,思想也有了變化。在自己日常的生活中,往往也靠著慣性往前走,不去做所謂的抗爭,也很少憤怒。憤怒的應該是詩人,如今連詩人都不肯憤怒了,寫小說的還憤怒什麼?
一團和氣的結果是身體的重量一直減不下來,仿佛現在的生活過得多麼地舒心、美好、幸福,天天鶯歌燕舞,日日燈紅酒綠,甚至連睡夢裏也還是處在偉大的複興之中。總之,據說現在這段時光是我們五千年來最最美好的時光。
十多年過去,有一天偶然經過我已經完全遺忘的跳鎮。那時跳鎮正在爭取改名,要叫成貓鎮了。甚至跳鎮街道的牆壁上,都早已被塗鴉滿了“貓鎮”兩個字。而且我也找不出原先跳鎮的任何痕跡了。隻是政府的門牌寫的還是跳鎮。我流連在跳鎮的大街小巷,詢問人們為什麼要改名“貓鎮”?有什麼意義嗎?於他們我是陌生人。他們不肯告訴我,但卻警惕而嚴肅認真地告誡我,要我千萬不要打他們的貓的主意,否則他們要把我捉送到公安局去槍斃。
我再追問下去,他們就幹脆把我當成前來捉貓的探子,真的上來圍困我捕捉我。我隻好狼狽逃竄。以後再也不敢路過跳鎮了。
不過回來後,我久久不忘跳鎮現在的人和事。他們如今膽敢捉了人送到公安局去槍斃,說明他們又與之前的那個跳鎮的人不一樣了,也與別處的人不一樣了。這樣的地方的人似乎又值得寫一寫了。而且還牽扯到了貓。對於貓這種動物,我偏偏又非常熟悉和喜歡。於是我讓跳鎮重新回歸我的文學版圖,也就有了這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