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爺爺囑咐我早點休息,我哪有困意。跟老姑商量明天咋解決這事,明天要不要去直接找鎮政府那邊管民政登記結婚的幹部。老姑說:不是登記的事,登記就一個本本,主要還是我那三個哥。你得跟我去挨家嚇唬,鎮住他們就好說。
我笑了,說:老姑,你別一說話就動刀動槍的。有理講理,講不通還有法律。
老姑說:你是不知道,要是好辦事,我能找你嗎?行了,今天都累了,歇著。裏屋有地方。
老姑也進了裏屋休息了,我跟五爺爺再坐一會兒。聊聊這三十年馬耳朵溝的變化,裏屋傳來老姑的呼嚕聲,五爺爺把“五奶奶”倚在後背的枕頭放平,像哄孩子似的說:睡吧,睡吧,沒有妖精,我在你枕頭底下放笤帚疙瘩了,鎮住了。
“五奶奶”安詳地笑了笑,輕聲說:你媽蛋!
五爺爺瞅我一眼,翻譯道:你五奶奶說,都睡吧。
我出去轉一圈,在月亮地裏走了走。回來的時候,五爺爺和“五奶奶”酣酣入睡了。撩了簾子,進裏屋。老姑撲麵而來的呼嚕聲引領著我找睡覺的地方。進來才發現,裏屋也是一盤炕,連著外麵的。老姑在炕梢呼嚕不斷,自娛自樂折騰得挺歡。小蘇靜靜地在炕的這一角,睡得很安靜。
我瞅瞅屋子裏,再沒有什麼床之類可以睡覺的。地上赫然擺著一台冰櫃,閃爍著紅色的燈。夜晚安靜下來以後,會聽到冰櫃喘息一樣嗡鳴著。聽動靜,是台老冰櫃了。
看來我隻能睡中間地帶了。我猛地想起,我跟小蘇不能離著這樣近的。這樣睡肯定是不合適的。可是還有別的選擇嗎?
我輕輕脫了襪子,其他的衣服沒有脫,慢慢鑽進了屬於我的領地。還沒睡著,就聽見小蘇輕聲笑。我這才知道,原來小蘇一直沒睡。
我歉意地說:小蘇,你還沒睡啊?
小蘇說:你聽你老姑那動靜,還有那大冰櫃,我能睡得著嗎?
我說:你看,都怪我,叫你見笑了,委屈了。
我起身下地,找冰櫃的開關。摸到了電源插頭,給關了。重新回到炕上,聽小蘇那邊也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迷迷糊糊中,感覺小蘇鑽了過來。扯開我的被子,一下子就貼近了我。她的呼吸一下子跟我近了,我的心狂跳了起來。趕緊回頭看老姑那邊,好在呼嚕依舊。小蘇緊緊抱著我,一下子吻住了我。我有些迷亂,頭腦裏一片空白,做夢也沒有想到小蘇會對我這樣。她吻我,我也沒客氣也去吻她。吻著吻著就去解她的衣服。結果遭到了反抗。
我趕緊自覺起來,主動不去吻她了。手腳也開始規矩起來,想不到小蘇卻捉了我的一隻手,放在她胸口。我再次被撩撥起來,以為這次有機可乘。手又開始不要臉起來,摸到了她的乳罩,想解開。結果再次遭到反抗,弄得渾身是汗了。
老姑在那邊又翻個身,大喊一聲:風匣,給我鏟子。
黑暗中,小蘇和我都嚇了一跳。
我把小蘇推出被子外,說:不準再來搗亂。好好睡覺。
小蘇調皮地鑽了出去,不久,又試探著把手伸進來,像上次一樣捉著我一隻手。有了剛才的教訓,我索性不動了。小蘇就一直牽引著我的手,放到她的胸口。沒有想到這次乳罩是開的了。小蘇把我的手放到了她的乳房上。黑暗中,我看不見小蘇的乳房。卻能夠感覺到那份堅挺和柔軟。小蘇的乳房不大不小,握在手裏像一團暖玉一樣美好。
6
早上醒來的時候,裏屋已經空無一人。屋子裏亮了,看清楚了牆角的那個大冰櫃。此時,它也好像累了一樣,不再聒噪了。
出了裏屋,炕上的“五奶奶”已經重新倚坐在那裏。見我出來,她禮貌地打招呼:你媽蛋!
不用五爺爺翻譯,小蘇在灶間說:大作家,問你早上好呢。
我一時尷尬起來,不知道是因為“五奶奶”那句罵人的話,還是跟小蘇晚上的事情。
小蘇表現得很冷靜,好像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這叫我感覺很奇怪,瞅著她的胸部我腦子裏產生了恍惚和錯覺。怎麼回事?難道晚上不是真的嗎?可是我手裏分明還有一股她的體香。
小蘇說:他們今天要調研,昨天下午啥都沒幹成,文化站的幹部安排喝酒。可真行,也不怕抓了典型。今天他們鎮上給派車,我跟著你走。
我說:油錢算我的,我這畢竟是辦私事,不能叫你為難。
小蘇:哎呀,大男人呢,這點東西也要算來算去的。趕緊吃飯,吃完飯咱就去辦事。
我紅了臉,試探著問:小蘇,昨天……昨天晚上睡得怎麼樣?
小蘇瞅我:開始不行,冰櫃老響,你關了以後我就睡著了。
我有點大失所望,不想五爺爺聽到我的話反應很詫異。趕緊衝進了裏屋,說:咋關了冰櫃啊,東西會壞的。
五爺爺打開電源,大冰櫃又開始嗡嗡地叫了起來。
在鄉間的小路上開車,小蘇很狂野,感覺也過癮。因為開得快,老姑反倒有點不適應。嚇得不住地大喊大叫。我頻頻走神,兩個聲音在打架。一個告訴我,是真的,是我確實摸著小蘇的乳房入睡的。一個告訴我,怎麼可能,是做了一個春夢。因為小蘇那樣好看的女孩就睡在不遠處,產生了某種念頭,於是就在夢裏一廂情願地摸了人家的乳房。不過,那乳房不是現實中小蘇的乳房,是自己虛幻來的。
我們的第一站是老姑的大哥家,也就是我的大叔留根家。
車開出了十幾裏地,到了大叔留根家門前。老姑在車上醞釀情緒,果然下車以後,先發製人,在門口大喊大叫。
留根是沒出來,放出來一隻大狗。嚇得小蘇哇哇叫著躲避,心裏多了層疑惑和曖昧,我保護她的意識大增。勇氣也不知道哪來的,護著小蘇。色膽果然很管用,不但能夠包天,也震懾住大狗。老姑井繩絲毫不慣著大狗,撿起塊石頭把大狗打得慘叫一聲,逃回院子裏。
大叔和大嬸迎出來,大叔還是認出了我,喊著我的名字,拉著我的手打量。看見小蘇,以為是我媳婦,挺友好地往家裏讓。小蘇很得體地解釋是我主任,這個平時沒自稱過的“主任”倆字一出口,我心裏不知道為什麼“涼”了半截。
誰想到老姑先我一步進院的,沒出三分鍾時間,已經和嬸子戰成了一團。嬸子長得像老姑一樣彪悍,倆女人不聽我們勸,揪扯著叫罵著扭打在一起。具體內容就是關於五爺爺結婚的事。大叔留根很講究,先把我和小蘇帶進門,還要找煙倒水。小蘇和我瞅著院子裏的戰鬥,趕緊說:大叔,你不用客氣,你先去把她們拉開。
大哥歉意一笑,開門出去。大喝一聲,院子裏消停了。兩個彪悍的女人收拾戰場,尤其是嬸子特別得體,跑進灶間點火做飯。我趕緊出去製止,說:嬸子,千萬別忙乎,我剛撂下飯碗。老姑不進屋,但也不離開,大腦瓜子掛在窗口,一張大嘴得空就蠕動著發起挑釁。
事情因為有了老姑摻和,弄得一波三折,談話中間老姑和嬸子又差點動起手來。好說歹說,小蘇才把老姑的腦袋從窗口給摘下來,拽到車上。小蘇挺絕,把車門給鎖上了。盡管如此,我還是能夠看到老姑的臉像壓扁的倭瓜貼在車窗玻璃上向外咒罵的輪廓。
老姑被囚禁起來,說話就沒有人再攪和了。
大叔留根歎口氣,聽明白我的來意了,就把事情的原委跟我說了。期間,嬸子幾次要插嘴,都被大叔留根大喝一聲製止。看來,這個家還是他說得算。
大叔留根說,按理說作為長子,他不該摻和家裏的事情。老爸含辛茹苦拉扯大四個孩子,哥三個都娶媳婦蓋房子,累沒少受,罪沒少遭。這個,作為老大明白這個理。五奶奶走得早,五爺爺一直自己過,找個後老伴也無可厚非。許咱年輕人成雙成對,老人咋了,老人也有資格享受生活。
聽大叔留根這番話,我的心情放鬆了,不再擔心溝通的問題。
大叔留根還有個特殊情況,當初他結婚的時候,家裏挺困難。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就給大叔留根定的是上門女婿,倒插門到現在的嬸子家。當初走的時候,說好了是“清身出”,這一點村委會給證明,鄉裏鄉親也認可。“清身出”具體的意思就是娶媳婦蓋房子啥的,都不用老人張羅,自力更生自己想辦法。既然是不拿家裏的一根草棍,大叔留根也就沒有了贍養五爺爺和五奶奶的義務。這些年大叔留根做得不差,嶽父嶽母養老送終了。五奶奶沒的時候,大叔留根也沒少掏錢,跟哥幾個平均分的。那時候,老二留得剛蓋新房子,老三留代老婆得病剛去世,都是困難階段。雖然說好了老大留根沒有義務再管父母,可是留根還是發揚了風格。這件事情,全鎮家喻戶曉,都誇大叔留根做得好。
現在情況是五爺爺非要跟後老伴登記結婚。大叔留根一家也參與了反對。據說抬“五奶奶”出門大叔留根也衝鋒陷陣走在了前麵。
這點疑問大叔留根也給了我解答。
大叔留根說:事就出在結婚證這事上,十裏八村沒有這樣幹的。正式登記結婚,就是說明法律認可了。現在的鄉下都懂法,明白你五爺爺的用意。你五爺爺就是想把占用土地的錢都給了老太太。在一起過日子咋都行,我們該叫媽還叫媽。可是登記這事高低不行,那土地不是我爸爸一個人的。咱們馬耳朵溝的土地三十年不變,現在還有十七八年到期。我現在是農村的黑戶口,我那份土地一直在你五爺爺名下種著。我清身走以後,土地不能跟著走。到了這邊,也沒有土地,幾個孩子出生也分不著一根田壟。所以我們家除了你嬸子,全是沒土地的。這麼多年了,那幾畝地都歸你五爺爺種著,糧食也歸全家的,我沒說啥。可是國家要占土地了,給賠償,我就不能不要我那一份。你說是不是這個理?我年齡也不小了,也得有自己的養老本錢吧?
我聽了一會兒,覺得大叔留根說得有道理。就說:那能不能跟我五爺爺隻要你那一份,他們該結婚還結婚?我覺得五爺爺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
大叔留根拍一下大腿,說:大侄子,你是不知道啊。這事最大的陰謀家是你老姑。你可別小看你老姑井繩,算事算人都能夠算到骨頭裏。
我愣愣地不知道怎麼反應。
大叔留根越說越激動:咱們家出的這點幺蛾子,都是你老姑慫恿的。她把你五爺爺給迷惑了,她說啥你五爺爺就信啥。要不然你五爺爺那性格脾氣,沒啥說道。
我說:不會有那樣嚴重吧。我老姑這人刀子嘴豆腐心,心情不差。
大叔留根不屑地瞅車裏那張扁臉說:你知道嗎?你老姑做得有多絕,你現在五奶奶的戶口不在她兒女的戶口本上,在你老姑他們家戶口本上。你還沒聽明白吧,你五奶奶就是你老姑的陰謀,她把你五奶奶安插在你五爺爺身邊,目的就是為了分財產。
我有點不知所措,這事有點出乎我意料之外。我跟大叔留根表明了態度,我回來呢,雖然是老姑叫的,但是不會偏向。五爺爺要結婚,這事你們做兒女的都不能反對。有矛盾咱們解決矛盾,看五奶奶那身體條件,不能抬來抬去的了。
大叔留根很開明,支持我做工作,他是老大,隻要鋼廠占地了,屬於他的那一份利益得到保證,他就不會幹涉老人的婚事。
這我就放心了,嬸子還要做飯,我說:不麻煩了,沒有到飯時呢,我去找二叔談談去。
從大叔留根家出來,我就板著臉不搭理老姑。老姑會察言觀色,試探著問我怎麼回事。
我說:老姑,你不能說打就打,這樣咋行?事根本講不清楚。
老姑直點頭,表態說她沒有文化,叫我多擔待,以後隻說事,不動手。還辯解說她大哥家做事太過分,放大狗咬人。小妮子你護著,我沒人管。當初我是怎麼對你的,現在你一點情意都不講。要不是我是你老姑,我當初嫁的人就是你。
我喝水的時候老姑講這番話,我一下子喝嗆了。咳嗽著趕緊打岔,問她戶口怎麼回事?五奶奶的戶口怎麼在你家戶口本上?
老姑聽了以後“哇”一聲哭了起來。
小蘇把車停在路邊,叫老姑哭個夠。
老姑看沒有人勸,不哭了。說:我也有難處啊,就知道我大哥和大嫂給你灌迷魂湯了,我要是在跟前,看我不撕……好,我說實話。當初我看我爸可憐,就把風匣他姨介紹給我爸。倆老人覺得挺好,就在一起過日子了。這不嗎,風匣那幾個表弟表妹不答應,說我們給他們當兒女的丟臉了。說他們斷絕關係不管老人了,我沒辦法,就把風匣他姨的戶口遷到我們家戶口上了。我一片好心,還被我大哥他們誤會,真是狗咬魯智深,不知好人心。
一句魯智深,叫小蘇放聲大笑起來。老姑罵:笑你姐個腿。我們說正事呢。
這麼說來,老姑還真是一片好心。看來這中間還羅圈親戚,現在的五奶奶其實是老姑父的姨,雙方親上加親。不過,大叔留根他們生疑也是情理之中,戶口在老姑的名下,那樣將來的財產是不是要歸老姑所有?
我用問詢的眼神看小蘇,小蘇意味深長地瞅老姑,說:潛力股啊。
老姑聽不懂潛力股的意思,斜著眼察言觀色。
我琢磨得頭疼,說:老姑,你帶路,去我二叔家。
7
老姑沒往山溝溝裏帶路,到了鎮上的公路邊上。
老姑說:你二叔家養車包線。就在這等吧。
整十點,二叔開著車,二嬸賣票。已經跑了一個來回。看來生意挺忙。車要在這裏短暫逗留,半個小時以後再跑一次。陸續有乘客上車,都是附近的鄉親。車門子敞開著,我往車上走,二嬸前胸吊個破包,攔住了我:去哪?買票。
我看二叔,二叔在給車加水,抬頭看見我,沒敢認。老姑一手扳著車門子,朝著二嬸說:哎喲,二嫂子,你是賺錢賺瘋了咋的?連親戚的錢你也收啊。
二嬸和二叔都看見了老姑,二叔就認出了我。
二叔說:鎖柱吧,看著麵熟呢,沒敢認。胖成這樣了,啥時候回來的,坐車吧,不用買票。
還沒有說明來意,老姑和二嬸已經一個車上一個車下的撕扯到一起了。二嬸跟大嬸比,體格明顯偏瘦。力量上吃虧,被老姑一個趔趄給拽車下去了。
我一看這麼打下去咋成,喊小蘇。小蘇被老姑罵過,心情也不爽。磨蹭著過來,說:吃一百個豆都不嫌豆腥,我看你老姑天生就是打架的。見誰都動手。
我說:你趕緊拉她回去吧,把老姑送回家去。然後你去忙工作吧。
好說歹說,老姑薅走了二嬸的一綹頭發罵罵咧咧地跟小蘇走了。
二叔一直沒動手,唉聲歎氣地看倆娘們糾纏。在自己老婆和妹妹之間,二叔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二嬸吃了虧,大哭小嚎地罵祖宗八代。不過上來乘客,二嬸馬上恢複原狀,該收錢收錢,絲毫不會搞錯。
我坐上了副駕駛座,跟二叔聊天。
二叔說:你來就來唄,別跟著你老姑來。她一來就打架,總薅你二嬸的頭發。你看你二嬸的腦袋,本來就頭發稀。越稀越薅,越薅越稀,原來梳辮子,現在都紮不起來了。你也是,下車幹啥,把車門關上拿臭狗屎臭著她不行啊。
二嬸開始忙碌了,不管二叔說什麼,也不拿正眼看我。
我說:二叔,您別誤會,我也是剛從大叔家過來。想跟你談談我五爺爺的事情。
二叔熟練地檢查車,抽空還跑下去,進一屋,灌一瓶子熱水上來。那瓶子挺大,裏麵翻著一大堆劣質茶葉。二叔說:十分鍾就開車,我們家的事沒轍。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
十分鍾肯定談不攏,我索性豁出去了,安心坐下來,耐著性子跟二叔磨。
二叔說:我爸要結婚登記的事,你甭說了。我們肯定不能答應。不能想一出是一出——走了,走了,上車上車。河屯子,下河首,犛牛溝,李杖子,柏木山溝……你等會再說,我去把麻袋塞進去。
二叔麻利地下車,幫著乘客把大件東西往車下塞。這一路上談話總是被打斷,二叔一路鳴著喇叭。二嬸開半扇車窗,見人就喊:河屯子,下河首,犛牛溝,李杖子,柏木山溝……上車上車……
二叔家養車已經很多年了,最近聽說有變動。跑線也不容易,承包費增加,聽說縣交通局那邊也有變化了,原來關係好的局長調走了。新來的局長要重新招標投標。二叔的生意受到了影響。二叔家有個兒子,學習不錯,很有出息。前些年找過我爸幫著找過學校。後來聽說事情辦成了,現在孩子在北京都工作了。處了個女朋友,倆人一直同居隱婚著,等著在北京買房子。打電話叫二叔和二嬸幫助湊錢,首付湊齊了,每月還貸款。
這些情況我其實都知道,這次斷續聽二叔又複述一遍。二叔重複講這些是有目的,我能夠明白二叔的想法。占地涉及到賠償,全家的地其實都歸五爺爺種著,兒女們都嫌種地累,收成少。誰成想突然要占地建廠了,這筆賠償對二叔一家而言是久旱逢甘霖。這個節骨眼上,五爺爺提出正式與“五奶奶”登記結婚,事情就顯得蹊蹺了。
二叔明確表態:鎖柱子,不是二叔不開麵,老的我們養,你問問你五爺爺,吃的喝的,我哪點做得不好。跟後老伴過就過唄,非要結婚領證,明擺著是你老姑的壞道道。你老姑那人,心理陰暗著呢,趁我們不在家,把你五爺爺哄得團團轉。她的土地也在家裏呢,這些年,她跑回去種。我們當兒子的都沒種,尋思打點苞米給你五爺爺一個人花,治病買藥啥的也寬裕。她一個姑娘家跑回去種地,收秋,打糧食,風匣開著車,把苞米都拉自己家去了。以為我們都是傻子,風匣他老姨,兒女們都不要不管,你老姑給劃拉到我們家來了。我們家是養老院還是慈善機構啊,生給撮合到一塊去了。我爸都跟我們說了,不找後老伴,身體也不好,沒有啥要求了。她可倒好,違背我爸的意願,用女色誘惑。
二嬸突然喊:趴下,趴下!
車裏的乘客很擁擠,卻很聽話,過道上站著的,司機邊上坐著自製板凳的“呼啦”一下趴下了。原來虛驚一場,以為路邊有交警查超載。車裏的確是超載很嚴重。一輛小麵包車,有多少人二嬸就給塞進去多少人。
我說大叔那可答應了。隻要五爺爺肯把他那份土地的補償給他就成。二叔很不屑,說:我大哥哪有發言權,他當初是清身出,按說土地都不能給他。對吧,要不咋叫清身出?帶著土地還叫清身出?還有你老姑,嫁出去的姑娘,回來種地,哪有的事情啊,到哪也說不出理去!
我說:二叔,土地賠償的事情,先這樣,補償款下來的時候再說。叫我五爺爺先把結婚證領了。
二嬸分開乘客,朝著我說:高低不行,你說出天花來都不成。
二叔的手機響了,二叔接聽。車緊急停在路邊,二叔朝著二嬸喊:快!
二嬸動作很利索,蹦下車,快速拽出一條白布來,上麵還有一朵大白花。幾下子就掛到車前麵了。二叔重新開車,二嬸變戲法一樣從包裏掏出一把紙錢來,看到前麵的交警揚手灑了出去。紙錢在車前飛舞,車也沒有減速,從交警的車邊駛過去。
二叔說:叫少拉人,超載罰款。油也漲價,沒幾個錢。
我看傻了,這哪是公共汽車,變成了殯儀車了。車裏的乘客沒有誰反對,都很冷靜,有說有笑的很是融洽。
我瞅瞅車開出這麼遠的路了,二叔那還是油鹽不進,工作做不通。心裏也急了,就說:二叔,老人的婚姻受法律保護,你們做兒女的反對也沒有用。
二叔“哢”一下把車停下了。瞅著我說:你老姑答應給你好處了吧?
我急了說:你們不能隻想著自己的利益,老人一輩子也夠辛苦的。反正這證領不領也事實婚姻。那土地賠償也得有五奶奶的份。
車門子“呼啦”一聲開了。我被二嬸禮貌地請下了車,還好,二嬸沒叫我花錢買票。
在路邊等返回的車,手機響了,先是老姑打來的。
老姑在電話裏罵,說小蘇那個死妮子把她丟到半路上不管了。我說我也好不到哪裏去,二叔和二嬸把我丟到路上不管了。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但是知道在對麵等車往回返。老姑說,這回你算知道我那倆哥啥樣的人了吧,就得治治他們。
老姑的電話剛掛,又有電話打進來。先是個女的,問我叫啥名字。說不清楚,一個男的聲音又傳進來。這回聽明白了,是三叔留代。
留代先發製人,說:我大嫂和二嫂都給我電話了,你要不摻和我們家的事,咱們還是好親戚。你要是幫助你老姑辦事,別怪你三叔不客氣。你三叔可是蹲過大獄的人。
我聽著這個氣,不愛跟他理論,掛了他的電話。
三叔留代其實挺不幸的,他比我大三歲。第一個媳婦得病死了,留下個小丫頭,守著孩子過日子。三叔也挺能幹,跟著村子裏的人出去打工,幹鋼筋工的活。小丫頭就丟給了五爺爺和五奶奶看著。結果到河邊洗澡孩子被水衝走了。
三叔回來以後發瘋了一樣,沿著河找了幾個月,孩子的屍體也沒找著。從此就埋怨五爺爺看管不周。五爺爺也一直自責,大中午的,孩子熱,就去河邊玩了。響晴的天,也沒有雨,誰知道上邊來洪水了。三叔好幾年不跟五爺爺說話,在外麵打工也不回來。前幾年在建築隊幹活,老板不給開工資,他帶人爬塔吊,嚇唬老板。結果動靜鬧得挺大,電視台都給弄來了。活該出事,那天下雨夾雪,塔吊上麵濕滑,三叔體力不支一不小心出溜了下來,正砸到了老板身上,把老板砸死了。結果,工錢不但沒要來,為此三叔還坐了好幾年的牢。
聽老姑說三叔去年過年回來了,帶回來一個新媳婦。那小媳婦挺霸道,雙手擀餃子皮,罵人不吐核,跟三叔一個被窩睡覺也不管人多,大呼小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