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刀馬旦》中的女性地位和時代隱喻(2 / 2)

影片中的人物基本上都采用了漫畫式的誇張變形處理,偶有的溫情被港片商業味濃厚的戲謔風格徹底否決。劇作邏輯上的隨意跳躍讓人物的一本正經顯得十分荒誕,因此,影片中的人物形象豐滿不起來,這也是徐克電影乃至香港大多數電影的通病。徐克的先天“猴性”讓他在自己的影像世界裏信馬由韁,可落下的毛病是犧牲了劇作上的嚴謹。徐克很多電影都存在邏輯跳脫、情節浮誇的問題,這在他的早期電影裏已初露端倪。

影片發生的時代背景是袁世凱複辟帝製前夕,曾江飾演的曹督軍是袁世凱的走狗,為了籌備資金與外國人簽訂了巨額貸款的文件,這份文件成為影片的重要線索。大時代下動蕩的局勢頃刻顛覆,軍閥混戰讓新生的民主在晦暗中隕落。段督軍把軍餉輸給了曹督軍,士兵暴亂後立刻卷鋪開走人,這段情節明顯借鑒了《大軍閥》,專製滑稽的統治政權被一幫投機分子把持,妄圖稱帝的袁世凱實則自身難保。影片最後一幕,五人縱馬告別,並選擇了各自的前途。三位金蘭之交,曹雲去南方聯絡革命軍,討伐袁世凱;白妞繼續跑江湖,賣藝為生;湘紅則決定賺夠了錢,離開中國。聯係此前,三人醉酒後玩轉地球儀的一段對話可謂別有深意:

曹雲:這是我們住的世界,這裏就是中國,你看!

湘紅:北平在哪兒?

曹雲:像一粒米那裏就是了。

白妞:那廣和樓呢?

曹雲:全在這粒米裏麵。

白妞:你不是說笑吧,怎麼看不見房子?

湘紅:北平好像一粒米,世界那麼大,我能跑哪兒去?

曹雲:你想到別的地方去?

湘紅:人人都說要走,也不差我一個……逃亡嘛!

白妞:我真不明白,這裏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到別的地方去,對不對?

曹雲:有時候我們走來走去,結果還是走回頭。

白妞跟曹雲注定不是同路人。曹雲有著明確的政治立場,即推翻袁的獨裁統治,建立民主共和,她背叛父親、不懼毒打皆因心中堅守的信仰。曹雲為代表的革命誌士寄希望於國會的討伐,但當時的形勢下卻又不得不借助各路軍閥的力量,民主共和淪為一紙空談,混亂的時局如一盤散沙,難以凝聚。“民主成功後,我們北平再見吧”隻能淪為有誌者的一片癡想。

白妞出身草根戲台,在傳統的戲劇文化傳統下熏陶長大,如果說曹雲代表的是激進反叛的革新派,白妞則代表了安於現狀的觀望派。劇變的時代下新思潮新觀念的湧現在潛移默化中一改腐朽的社會風氣,白妞想要代替男人站在舞台上唱戲,正是歸因於這一時期人性解放的思想普及。白妞看不慣曹雲為了盜取密函出賣姐妹,革命分子的所作所為雖然令白妞肅然起敬,但卻不予理解。她不關心政治上的大事小事,對她而言,“家”的概念遠遠大於“國”,這點從二人對待父親的不同態度就可看出。白妞要做的是舞台上而不是現實中的“刀馬旦”,作為社會的底層小人物她的意識才剛剛覺醒,但這種覺醒並沒有給她帶來安慰和希望,相反,心儀的對象南下而去,留下的隻有惆悵和失望。

與曹雲和白妞不同的是,湘紅則是一個典型的功利主義者。她對財富的覬覦是亂世中明哲保身的一群人的寫照。“商女不知亡國恨”,湘紅毫不掩飾自己對錢財的渴求,什麼民主、自由與她毫無價值可言。最後,她決定離開中國,置身事外,但對於外麵的世界她又是一無所知的。曹雲說,我們走來走去,結果還是走回頭。湘紅想要離開中國,最後的唯一去處隻能是當時英國統治的香港:一方麵當時的香港免於炮火的侵襲,另一方麵地域文化上的親近性,湘紅可憑一技之長繼續生存。

《刀馬旦》中的三個女性,可看作大中國大變革階段不同利益團體的指代:曹雲象征著中國南方各種利益交鋒下、群謀出路的革命勢力;白妞暗示著中國北方腐朽局勢更迭之際最後的安靜;湘紅如遠離祖國心髒的一葉孤舟,前途莫測的同時自我身份也開始模糊。曆史的舞台風起雲湧,或如影片戲台上“八仙過海”一幕所喻,各路人馬紛紛駕到,一場波譎雲詭的政治大戲即將上演,但真相又告訴我們,“刀馬旦”從來都不是曆史的主角。□

(作者:中國傳媒大學2012級電影學碩士)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