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1 / 2)

我在過道盡頭的角落裏的地上坐了好一會兒。那些從我身邊經過的護士、護工和病人家屬都詫異地看著我。我一動不動。從貼在樓麵上的瓷磚傳來一股冰涼沁入我的身體。

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從裏麵走出來兩個全副武裝的醫生。大家圍了上去。程小茜躺在手推床上。我隱隱約約看見程小茜的頭被紗布包裹著。

大家跟著手推床進電梯。

我跑步衝向那兩個醫生。

“請問醫生,手術成功嗎?”

“我們已經盡力了。”高個子醫生說。

“盡力了?什麼意思?”

“我們進了全力,但是……”

“但是手術不成功,對不對?”

“事實上,患者受損的內髒滲血時間過長,我們無法……”中等個子的醫生說。

“你們不是告訴我你們會控製的嗎?!”我歇斯底裏。

“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我們確實采取了措施,我們也把內科專家請過來了,你也看到了。”高個子醫生非常疲憊。

“她會死嗎?”

“按我們的推斷,熬不過兩個小時,或許,一個小時都難。”

“不會有奇跡嗎?”

他們搖了搖頭。

我扶著扶手沿著樓道一步一個台階下到五樓。我的腿無比沉重。程小茜換了病房,現在被安置在重症監護室。她的親戚全擁在裏麵。護士不停地進進出出。

我在過道裏來回走動。每間病房都住滿了人。有些病人的家屬在過道裏抽煙,從他們身邊經過的護士並沒有阻止。後來,我一直走到過道的盡頭,站在窗戶前往外觀看。雨還在下。整座城市浸淫在綿綿冬雨中。透過那些密密麻麻的雨線,你可以看見那些高層建築上的大屏幕上變化的畫麵——是一些企業廣告。

我知道,程小茜就要死了。祈禱沒有任何作用。上帝沒有改變他的遊戲規則。上帝就是上帝,他不為任何人的祈求而動容。可為什麼要讓她死呢?我想不通。為什麼一定要讓她死呢?我想不通。為什麼不可以是別的懲罰?我真的想不通。無論是什麼別的懲罰都可以,隻要不讓她死。

我忍不住又開始祈禱。

我求求你,上帝,讓她活著,別讓她死。雖然我很卑微,但我虔誠的向你祈禱,求求你,別讓她死。隻要不是死,什麼都好說。求你,求求你,上帝,求求你。別讓她死。別讓程小茜死。是什麼因果報應你一定要讓她死呢?她正處於開花的年齡,那麼鮮豔的花朵你怎麼忍心讓它瞬間凋謝呢?別,別。求你別讓它凋謝。求你別讓她死,求求你別讓她死。求求你……

羅燕過來找我。

“許老師,小茜要見你。”

“現在嗎?”

“對。”

“她家裏人同意我見她嗎?”

“他們同意了。”

“情況怎樣?”

“很不好。”

“哦。”

“我真擔心。”

“哦。”

程小茜的親戚都等在過道裏。程基華低著頭呆立著一動不動。程小茜的母親和奶奶手捂著嘴啜泣。那個可憐的老人手裏持著煙來回踱步。我走進病房,輕輕地把房門帶上。

程小茜躺在病床上。她同時注射兩種藥水。有一根軟管連著氧氣裝置將氧氣送進她的鼻子。

我走到程小茜身邊。程小茜被紗布裹著的臉無比蒼白,兩片嘴唇不見一絲血色。她的頭腫得超出了平常的一半。我幾乎認不出是她。

“小茜。”

程小茜慢慢地睜開了眼。“一諾,”她氣息微弱。我看得出她竭力想露一點笑容。

我把臉靠近程小茜的臉。我的眼淚掉在紗布上。

“你的嘴角……”

“你怎麼?我……”我哽咽著。

“別哭。一諾,別哭。”

“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