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電梯下到醫院的一樓。導診台的護士已經離崗了。那一排排椅上的人都走光了，大廳裏空蕩蕩的。我走到醫院門口。雨還在下。到處濕漉漉的。天近乎有點黑了。我看見對麵沿街店鋪裏的燈都開了，街道上的路燈也開了。借助路燈燈光，我看見雨線細細的，密密的。
我衝進雨中，小跑著穿過街道來到醫院對麵的人行道上。我站在一家藥店店鋪前把臉上的水珠抹去。我的頭發有點濕，但我無心顧及。
我沿著沿街店鋪往前走。幾乎每個店鋪頂部都往外伸出一部分用於標明店鋪的名稱。這伸出的部分作用很大，下雨天可以遮風擋雨，炎熱的盛夏可以遮擋陽光，利於顧客在店門口逗留。我走了一長段這樣的路都沒淋著什麼雨。
一直不見有小賣部。
後來我在一個小巷道裏看見了一家。小賣部擺在屋簷下，很小，隻有一個小櫃台，占地不到兩平米。頂上從牆壁伸出兩根撐杆，撐杆上蓋著白色的塑料皮。我買了兩個紅包，在每個紅包裏放進四百元錢。我把放了錢的紅包對折放進西裝的內口袋。
我的肚子餓極了。小賣部有方便麵卻沒有開水。熱心的小賣部賣主告訴我再往前走五六分鍾的路程有一家賣玉米、水煮花生一類小吃的小鋪子。
“跟我一樣，也是擺在小弄子裏的。”賣主說。
“謝謝。”
我一路小跑，幾分鍾之後就看見了小賣部賣主說的那個小鋪子。我買了兩個玉米，兩個茶葉蛋，外加一瓶牛奶。玉米很香，茶葉蛋很香，牛奶很可口。
我一邊吃一邊往回走。我吃得太快了，以至於胃部隱隱的有點不舒服。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離開醫院的時間太長了，便連忙掏出手機看時間，才發現手機一直關著機。手機根本沒有充到電。
我意識到自己應該盡快回醫院，回到程小茜病房的樓道裏。我不能守在程小茜跟前，但應該待在程小茜附近。
我心裏很懊悔，我怎麼會為了填飽肚子而在外麵呆這麼久呢？羅燕他們不都沒有吃午飯嗎？我實在是太不應該了，也太大意了。如果在此期間程小茜要求見我，羅燕豈不要到處找我？何況我的手機還沒有電？
我加快步伐，腦子裏一片混亂。
我不知道醫生所說的程小茜的腹部反應是加劇了還是減弱了。我相信應該減弱了。醫生的控製不可能沒有效果。再說，既然程小茜在整個做手術那麼長時間裏都沒有太大反應，怎麼可能還會加劇呢？做醫生的總會把情況往重的方麵說。
我索性跑起來。我的皮鞋踩在淤積在路麵上的水裏濺出水花。我的褲腳和皮鞋鞋麵上濺滿了水珠。前麵，第五醫院的招牌在風雨中閃爍。
回到醫院大廳，我注意到電梯候在那裏。我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好的征兆。
我快速跑進電梯。
出電梯，樓道裏不見程小茜的家屬的影子。我懷著愉悅的心情走向病房。我想程小茜的家屬應該都擁在病房裏。
程小茜病房的門虛掩著。我在門口猶豫了片刻，接著推開.房門，探頭往裏看。
病房裏並排擺著兩張床，一張床上躺著一個老人，另一張床上是空的。
程小茜不在！
“請問……”
“又去做手術了。”服侍老人的老人說。
“啊……”我轉身，出房門，疾跑。我一步三個台階上到七樓。
我知道問題已經很大了！竟然會是這樣！
我在七樓的最後一個台階上停下來，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喘氣。
手術室的門依然關著。程小茜的爸爸程基華繃著臉坐在排椅上。程小茜的奶奶、母親也坐在排椅上，程小茜的母親扶著程小茜的奶奶。她們都在小聲的啜泣。程小茜的爺爺站在過道裏吸煙。還有一個陌生男子，我估計是肇事司機。
羅燕向我走來。
“你去哪了，許叔叔？”
“我出去吃了點東西。”
“我有話要跟你說。”
“出了什麼事嗎？”
“這兒說不方便。”
我跟著羅燕來到之前我呆的那個角落。
“你的電話怎麼總打不通？我都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