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死了。”
“不會。醫生說你很快會好起來的。手術很成功。”
“沒有可能了,我自己知道。”程小茜艱難地說著每一個字。
“是不是很痛?”
“痛。可一見你就不怎麼痛了。”程小茜的嘴角動了動。
“小茜……”我的眼淚嘩嘩流淌。
“我好擔心見不著你。現在好了。咳咳咳。”程小茜開始咳嗽。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她的嘴角溢出了血。
我趕忙用抽紙將程小茜嘴角的血拭去。
程小茜重新睜開眼。她動了動嘴唇。“一諾,上帝已經派人來帶我了,他們要把我帶走。”
“不會的。”
“但我不想走。”她緩慢地說著。我看得出她每說一個字都很吃力,都很痛苦。
“你不要說話了。不會的。”
“我求他們等一等,我說我要見一諾,許一諾。他們答應了。”程小茜閉上嘴角休息了一會兒。“他們答應我,見到了你再帶我走。可我真不想走。”
“你不會走。我不讓你走。你不是說過要和我同在一個世界嗎?”
“我死了,我就永遠在你的世界裏了。咳咳。地球上任何其他地方都不再有我,咳咳咳,我不就隻留在你的世界裏了嗎?”
“小茜——”我泣不成聲。程小茜的嘴角又溢出血來。
“還有,一諾這個名字也是屬於我的。以後不會再有人叫你一諾了。”
“不,我要天天有人叫我一諾!”我一邊擦拭程小茜嘴角的血一邊說。
“你真是我可愛的一諾。還記得一諾的含義嗎?”
“記得,”我幾乎哭出了聲,“許下一個諾言,就愛程小茜。”
“你看,我是個多麼幸福的人。”
“小茜——”
“別哭,愛人。你一定要堅強。咳咳咳。我知道其實最痛苦的人是你。可你必需活著。”
我看著她。
“你得活著。你活著就能替我照顧好我的爺爺奶奶。”
我不住地點頭。“我會的。我們一起照顧爺爺奶奶。”
“我原想讓你叫他們爺爺奶奶的。可現在看來,你隻能叫他們大伯大媽了。咳咳,咳咳咳。”程小茜的嘴角血流不斷。
“你不能再說了,你已經很累了。”我恐慌起來。
“不,我得把話說完。我的爸爸媽媽,咳咳,如果他們有什麼事,咳咳咳,你要盡力幫忙。”程小茜說話越來越吃力,聲音越來越弱。她一咳嗽,血便往外冒。
“我會的。”
“我祈求上帝。我——我——一遍——又一遍——祈求上帝。”程小茜滿嘴都是血。隨著她的嘴一張一合,血大量往外冒。
“小茜,別說了。”
“把我——折損的——陽壽,加,加在——你——頭——”
程小茜“上”字沒有說出來,頭一歪,便閉上了眼睛。我注意到注射的藥水幾乎不再下滴,便呼叫護士。程小茜的家屬全都擠進了病房。我放聲痛哭。
#
程小茜的屍體第二天就運回陽江了。我為了理賠的事在省城呆了幾天。我抽空去了程小茜出事的地點。出事點就在省第四中學附近的長江東路。羅燕告訴我,那個早上程小茜很早就起床了,很不安,坐臥不寧。最終她決定回陽江。羅燕幫她收拾行李。她們一起在學校外麵的早餐店吃早餐,可程小茜什麼都不想吃。程小茜時不時看手機。吃完早餐,她們去長途汽車站。在穿過長江東路時,程小茜手拿著手機編輯短信,沒有看見疾馳而來的桑塔納……誰也不相信,那輛桑塔納司機在早晨竟會醉酒。
長江東路車來車往。車禍現場早已被處理幹淨了。雨水洗去了一切痕跡。誰也不知道幾天前這兒發生了一次車禍。
隨後,我打的去長途汽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