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1 / 2)

堂哥許一文是我大伯的大兒子。大伯有四個兒子三個女兒,每個兒子都給他生了孫子,不像我父親,就我一個種。這當然跟父親英年早逝有關。大伯的其他三個兒子都是先給他生孫子,再生孫女,唯獨許一文運氣不佳,連生了三個女兒。許一文為此很是憋屈,覺得在人麵前矮人一等。為了生兒子,為了逃避計劃生育,他帶妻子到廣州打工,沒想到竟然生了一對雙胞胎,而且都是兒子。這可樂壞了他,雖然家裏的房子被大隊和鄉裏搞計劃生育的人捅倒了一堵牆,雖然第三個女兒因為太小——好像他們離開村裏出去的時候三女兒才八個月大——丟給他父母親代養而夭折。

在去年上半年,堂哥遭遇了他一生中最大的災難。他在寧波私下承建一座廟宇,從竹架上摔下來,將頭摔開了,血流滿地。誰都以為他挺不過這一關,連醫生都下了病危通知書,但他卻挺過來了,而且恢複得相當好,幾乎沒什麼後遺症,隻是脾氣比以前躁了,很容易激動,也很容易生氣,說話的嗓門特別大。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可是卻再也沒有人敢叫他做泥工活了。村裏拆平房建樓房的多的是,泥工師傅應接不暇,他卻整天閑在家裏,妻子說他,連他子女都說他,這很讓他受不了,上周他特意跑到我家裏來,請我幫他到陽江給他找事做。我對他說了我辦英語培訓部的事,說我正計劃將租的房子適當整修,他聽過之後,當即表示要幫我的忙。

“你不是一時找不到師傅嗎?那就交給我做吧。”

“你能做事了?”

“怎麼不能?我的手藝你不是不知道。”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手藝。你不是還在恢複期嗎?”

“什麼恢複期,我現在不跟好人一樣了嗎?”

“這個……”

“別這個那個了。交給我做還不好?工錢都省了。”

“那不行,如果我叫你做,工錢還得照付。”

“我們自家人,做這點事付什麼工錢?”

“那我就不叫你做。”

“好好,你多少付點就可以了。”

“該怎麼付就怎麼付。”我說。

“行。哎呀,一凡,你不知道,待在家裏我都快悶死了,能過來給你做做事,反而更舒服。”

“你還得回去問問嫂子。”

“這事還問她?他最不能見的就是我閑。”

“可還是要問問。”

“可以,問問就問問。我回去跟她說聲,也順便撿幾件衣服過來。”

當即我們說好了他過來做事的時間。

堂哥來給我做事的那天我忘了是星期一還是星期二,由於我成天想著程小茜生氣的事,以至於見到他我才想起什麼準備工作都沒有做,沒有叫四方車運磚塊運沙子,沒有叫車子運水泥,連基本的工具鐵鍬石灰桶都沒有買。我把這件事整個的忘在了腦後。

結果為做這些準備工作我們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因為從來沒有和農用車司機這些人打過交道,我們找四方車都找了一個小時。從陽江中學前的道路拐進我租用的房子的巷道非常窄,一般的四方車進不去,我托了很多人才找到合宜的車子。是一輛很舊的小型農用車,發動機發出破響,但不管怎樣,總算是給我運來了磚塊和沙子。

下午正式做事。堂哥非常賣力,又做師傅又做小工。萬事開頭難,堂哥將上上下下清理幹淨之後,計劃將磚塊挑到二樓去,才想起沒有買土箕。吳華、程國武和查基祥正在房子前的院子裏和我聊天,堂哥便自己去買。

“你怎麼想到要辦一個這樣的培訓部的?”吳華問道。

“生活所迫啊。兄弟們,我現在可是債務纏身。”

“是你兒子生病欠下的吧?”程國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