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五(2 / 2)

我走向陽台。曹秀莉和我離婚離開小區後,小區裏入住了很多住戶,變得有點熱鬧了。許多窗戶的燈都亮著。

風從右側刮來,我感覺有點冷。雨點飄落在我臉上,但我沒有往後退。我任雨點飄在我臉上和衣服上。冷冷的雨滴會讓我暈暈的頭腦變得清醒。

曹秀莉會在哪兒呢?這麼冷的天,這麼大的雨,這麼黑的夜晚。一個人。就她一個人。

可不管怎樣,她一定在一個地方。每一個人每個時刻準定都在一個地方。那地方或許近在咫尺,可任誰都不知道。就是這麼無奈。不是有手機嗎?不是說現代科技很發達嗎?沒有用。有手機,不接,手機就成了一塊廢鐵。一個人要真心藏起來,任誰也找不著。

回到客廳,在沙發上呆坐了片刻,我起身去倒開水喝。我看見擱在酒櫃裏的兩個我在2000年評為優秀班主任時教育局獎勵的瓷器杯。杯身上有相關的獎勵語。總共有四個這樣的杯子。多多打碎了兩個。剩下的兩個中一個柄子斷了。這是我和曹秀莉口角時曹秀莉生氣將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擱在餐桌上震碎的。

有一個念頭在我頭腦中閃現。

我有點激動。我立即去陽台拿雨鞋雨傘,然後迅速下樓。小區靜謐,發動機發動的聲音響徹整個小區。路上無人、無車。我一路狂飆到了沿河路雕像群的位置。我把車子停在路邊,然後熄火,下車。

我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撐開雨傘,我在雨中站了片刻。漸漸地,我可以看清一些了。雕塑群裏雕刻的是陽江縣曆史上的名人,此刻看去,更像是一群蒙了麵紗的鬼怪。我穿過雕塑群,走到沿河路上。雕塑群正對處有一個下到陽江河的缺口,缺口兩旁長著幾簇茂盛的巴茅。借助星光和河對麵居民房裏傳來的微弱的光芒我可以看見在風雨中飄擺的巴茅杆。巴茅的葉子已經枯萎了。河風拂麵,冷颼颼的。

曹秀莉麵對河麵坐在最底層的台階上。

我呆立在原地不動。我一時猶豫能不能下去。又或許是被震住了。雨斜斜地飄落著。河麵泛著微光。四周靜得怕人。

一個人。

枯坐。

長時間枯坐。

長時間麵對河麵枯坐。

會是什麼心境?

會有什麼心緒?

良久。

曹秀莉依然一動不動。

我沿著台階慢慢下行。我沒有喚她。但我確信她應該知道是我來了。

曹秀莉全身濕透了。她一頭秀發濕漉漉的,發梢貼在衣服上。她整個人蜷縮著。

我蹲下身子,輕聲說:“回家吧。”

曹秀莉一動不動。我把西裝脫下來,欲蓋在她身上。

“別碰我!”

我沒有聽從她的吩咐。我左手抓住傘柄,右手把衣服合過去裹在她身上。曹秀莉掙紮著。一陣風吹來,傘被吹向一旁。雨水淋在我臉上。我重新將傘帶好。曹秀莉停止了掙紮。我把她扶起來。

曹秀莉伏在我胸前放聲痛哭。

我撐著傘,一語不發,任由曹秀莉哭泣。待曹秀莉哭聲減小,我便扶她往上走。我感覺到曹秀莉渾身在顫抖。太冷了。畢竟是冬天了。

我們默默地走到車子旁。我把車門打開,讓曹秀莉坐在副駕駛座上,然後我繞過車頭進了駕駛室。我沒有征求曹秀莉的意見將車子直接開到“錦繡前程”小區。曹秀莉始終一語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