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北從醫院回到家裏好久了,心裏都還怦怦直跳。她覺得那個精神病人很可怕,非要說自己是她哥哥的女兒。她的哥哥是什麼人?能和自己扯上關係?老奶奶不是已經說了嗎,她的兒子已經死了,自己怎麼可能是他的女兒啊!曉北覺得那個精神病人真的是病得不輕,到處胡說八道。晚上曉北剛一睡著就做噩夢,她又夢見了精神病院那個病人狂叫著向她撲來,嚇得她拚命喊叫。
阿雯深夜了還沒有入睡,這段時間以來她常常失眠。工作的壓力和生活的壓力已經把她折磨得精疲力竭。聽見女兒的喊叫聲,她慌忙下了床走進了女兒的房間。曉北坐在床上抱著被子全身發抖,看見阿雯走過去,曉北撲進了她的懷裏說:“媽,我怕。”
阿雯撫摸著女兒問:“是不是做噩夢了?”曉北點了點頭。
“有媽媽在,你什麼也別怕。你好好睡吧,我陪著你。”阿雯緊緊地抱住了女兒。
曉北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隨手從枕頭下麵摸出了一張紙條,說:“媽,我對不起您!上個月你去監獄裏探望爸爸的時候,有一個外省男人來找過你,他大約有四十歲。你回來以後我也沒有告訴你,家裏出了這麼多的事,我怕這個男人又會給我們家帶來災難。”
一看到程一民三個字,阿雯差點暈了過去。曉北嚇得大喊起來:“媽,你怎麼啦?怎麼啦?”
阿雯突然放聲痛哭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有愛才相識
董誌楓跟著女朋友彤彤回到了她的老家。蘇雪梅很喜歡對人彬彬有禮的董誌楓,不停地向董誌楓問這問那。得知董誌楓的父親也是當年去過邊疆搶險救災的軍人,蘇雪梅心裏是感慨萬千,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丈夫。要是他能看到女兒已經找男朋友了,該有多高興啊!看到母親又開始流淚,彤彤不停地安慰著母親,董誌楓也在一邊勸蘇雪梅:“阿姨,你不要難過了。我知道你一個人把彤彤養大吃了很多的苦。我愛彤彤也愛她的親人,會像孝敬自己的媽媽一樣孝敬您的。”
看著懂事的女兒、女婿,蘇雪梅抱著他們哭出了聲。自己的心血沒有白費,孩子理解她、心疼她,就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和快樂!
這天,程一民剛進辦公室,桌子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他拿起了電話,介紹了自己的身份之後,電話那邊雖是通的,卻就是沒有人說話。程一民覺得很奇怪,他又對著電話把自己剛才的話重複了幾遍,但仍然沒有人回話。他隻好把電話掛了,電話便再也沒有打過來。程一民越想越覺得奇怪,大清早誰會給自己開玩笑呢?這個電話是他辦公室的電話,沒有多少人知道!從區號上程一民知道是四川的電話,他再把電話打過去,接電話的是個男人,程一民禮貌地問他剛才是誰打了電話,接電話的男人很不耐煩地說那是公用電話,成天打電話的人很多,自己不知道是誰打的電話。
阿雯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用公用電話給程一民打電話,當聽到程一民那熟悉而帶親和力的聲音,她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這個熟悉的聲音自己整整等了二十年!拿著電話,聽著程一民的聲音,阿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不知道自己該對程一民從何說起。自己的家庭已經這樣了,能給他說什麼呢?她知道程一民的脾氣,隻要自己一開口,他就會不顧一切地來到自己的身邊。然而她再也不是二十年前的小姑娘了,已經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了。何況丈夫出了這樣的事情,她隻想保持平靜的生活。能打一個電話聽一聽程一民的聲音,對於阿雯來說已經很滿足了。她不知道程一民是從哪裏知道自己家的,他為什麼會上自己的家裏來找自己。
學校放了假,董誌楓把女朋友彤彤帶回了家,董尹南夫婦很喜歡文靜美麗的彤彤。家裏來了客人,表姐並沒有忘記俞蘭,她住在公司的宿舍裏,表姐趕緊打電話把她叫來一起共進晚餐。大家在一起說說笑笑很是開心。俞蘭還沒有吃完飯就離開了飯桌,彤彤很小聲地對董誌楓說:“阿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我覺得她的臉色很不好。”
董誌楓歎了口氣:“我小姨的命很苦,她的親生女兒在三歲時就被送了人,她一直在找都沒有找到。”
俞蘭獨自在房間裏流淚,表姐走到了她的身邊,輕聲問:“是不是又想到了你的女兒了?”
俞蘭哭了起來:“如果她還活著的話也和彤彤差不多大了。看到彤彤我就想到女兒,她的爸爸在她還沒有出生時就犧牲了,可我為什麼就不能像人家彤彤的媽媽那樣把孩子養大?一失足鑄成千古恨啊!”
看著傷心的表妹,表姐心裏也不好受,隻能不停地開導表妹,說大家一起想辦法尋找孩子的下落。
董誌楓和彤彤一起離開家要回學校去了。彤彤決定去看阿雯,因為董誌楓他們家離阿雯居住的城市不是很遠,董誌楓當然願意陪著女朋友一起去。
曉北晚上做夢又夢見了精神病院的那個瘋子曾婷婷。不過這一次曉北沒有被嚇著,那個曾婷婷對她很好,給她又是拿水果又是倒水。醒來以後,曉北心裏很感動,覺得那個老奶奶和她的女兒都很可憐。她打算再去醫院看看她們,本來她是想告訴媽媽的,但一想到家裏出了那麼多事情,媽媽已經很傷心了,她就自己偷偷去了醫院。
曾婷婷正在吃飯,看見曉北走進來,她馬上放下碗筷走到母親的身邊說:“娘,你看嘛!哥哥的女兒又來看我們了。”
曉北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坐到老奶奶身邊,說:“奶奶,阿姨為什麼一直要說我是您的孫女?我長得像你兒子嗎?他是幹什麼的?”曾浩母親仔細地端詳了一下曉北,然後歎了口氣:“仔細看你還真的長得像我的兒子,尤其是你的臉形。可惜我沒有那麼好的福分。我兒子在邊疆搶險救災已經犧牲二十年了,那時他連對象都沒有。”
曾婷婷又指著曉北對母親說:“娘,我沒有說錯,她就是哥哥的女兒。你把她帶回去吧!”
曉北心情複雜地看了看曾浩母親,又盯了一眼曾婷婷,問:“奶奶,你哪天回家,我跟你一起去你的家看看行嗎?”
曾浩母親拉住了曉北的手,激動得熱淚盈眶:“我們曾家真是前輩子積了大德!孩子,難得你有一片好心,我馬上就領你回去看看我的兒子。”
彤彤見到阿雯的第一眼,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幾個月不見,美麗善良的阿姨突然間變得那樣的蒼老憔悴。阿雯見到彤彤很是興奮,思宇懂事地出來招呼客人。彤彤有些奇怪地問:“和我差不多大的妹妹在哪裏?我就是來找她一起玩的啊!”
“說是同學家裏有事,一大早就走了。”阿雯笑了笑。
“叔叔也沒有在家啊?”
阿雯趕忙掩飾:“他有事出去了。”
“哥哥、姐姐,你們看,這就是我曉北姐。”思宇拿出了曉北的很多照片。
董誌楓一眼看到曉北,他就馬上驚呆了,趕忙悄悄把彤彤拉到一邊,說話聲音都在發抖:“天啦!阿姨的女兒怎麼長得那麼像我的小姨啊,尤其是她的眼睛簡直就是我小姨的複製品。”
彤彤趕緊用手捂住了董誌楓的嘴,嗔怪道:“你胡說些什麼啊!這玩笑開不得啊。一會兒要是讓阿姨聽了會不高興的,人家的親生女兒你為什麼說長得像你小姨?說這些話是會惹是非的。”
曉北跟著曾浩母親來到了她鄉下的家裏,首先看到的就是掛在堂屋裏的一張年輕英俊的軍人照片。曾奶奶指著那張照片告訴曉北:“他就是我的兒子,犧牲時才二十多歲,如果活到現在也該是四十歲出頭的人了。”
“叔叔犧牲時,你們去見過他最後一麵嗎?”看到曾浩母親很傷感的樣子,曉北趕忙扶住了她。
曾浩母親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放聲痛哭起來:“他犧牲時我們根本不知道,都是過了幾個月以後,部隊才把烈士證書給我們送到家裏來的。他的骨灰埋在了他犧牲的地方,不過我們在家裏也給他立了一個碑,把他以前用過的東西還有他穿過的衣服也都埋在裏麵了,我們想他了,就去那裏給他燒幾炷香。”
在曉北的一再請求下,曾奶奶終於帶著她來到了曾浩的墳前。曉北放聲地哭了起來:“叔叔,你沒有女兒就走了,以後我來當你的女兒吧!”
曾浩母親老淚縱橫,對著曾浩的墳墓大聲地喊了起來:“兒子,你聽到了嗎?城裏的好姑娘專程來看你了,你在天有靈應該高興啊!”
俞蘭再一次見到程一民時,是在程一民的宿舍裏。公司要重新訂做一些新產品,董尹南還是決定派俞蘭去,比較放心。想起上次程一民莫名其妙地和自己套近乎,俞蘭的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她有些討厭生意場上的男人,動不動就想占女人的便宜。可表姐夫既然那麼相信自己,俞蘭隻得硬著頭皮去了。
到了民生實業公司,員工都下班了,守門的師傅告訴俞蘭:“總經理一般都不在這個公司裏,他還有其他幾個公司。這個公司一般都是由程副總在主持日常工作。他就住在辦公室後麵的宿舍裏,你可以去那裏找他!”
俞蘭想到自己下午還要忙著趕回家,也就顧不得是下班時間了,她還是去敲響了程一民的宿舍門。程一民聽見敲門聲,他趕緊把門打開。俞蘭當時就驚呆了,因為她看到了一個這一生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女人在裏麵,那個女人就是林小芳。
張超和俞蘭離婚以後,林小芳很快就如願以償地做了張超的新娘。但張超他們一家人都不喜歡林小芳,每天她小心翼翼地做事來討好張超,可張超並不領她的情,成天和外麵的女人打得火熱,好像沒有她的存在一樣。有一次林小芳忍無可忍就和張超吵了起來,吵到最後他們倆就打了起來,林小芳肚子裏的孩子也打流產了。之後張超拒絕和她同房,林小芳傷心欲絕,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完了,以前自己肚子裏還有個孩子作為籌碼,可現在什麼也沒有了。於是,林小芳就想到前夫程一民對自己的好,和程一民在一起,她什麼事都不用操心,生活很安定。於是,她鼓起勇氣找到程一民,談了很久,程一民就是不答應跟她複婚。正在這時,她也看見了俞蘭。
俞蘭看見林小芳在,她什麼話也沒有說轉身就要走,林小芳一把拉住了她說:“你真是會找機會來報複我啊!原來你們是早就勾搭好的,看到我來了你不好意思是不是?程一民是我的前夫,我有權力來看他,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我們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
俞蘭羞得無地自容,她罵了一句:“你是個瘋子。”推開林小芳哭著跑了。
程一民這才明白過來,事情怎麼會這麼巧啊,原來那個被自己逮在床上和林小芳偷情的男人就是俞蘭的前夫!看到傷心不已的俞蘭跑了,程一民趕快去追,他怕俞蘭出事。
曉北從鄉下回來以後,精神一直不太好,她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誰的孩子?為什麼阿姨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她哥哥的女兒呢?老奶奶也說自己長得有些像他的兒子。可曉北還是記得很清楚,自己三歲以前看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家住在城裏,很有錢的;爸爸不是那個死去的烈士叔叔。從老奶奶家走時,曉北要了一張曾浩讀高中時和同學們一起的畢業照片,現在她又不由自主地拿出來看,她不知道自己和照片上那個和自己長得差不多的小男孩究竟有什麼樣的關係。
夜已經很深了,阿雯見女兒房間還亮著燈,就走了進去。說心裏話,最近家裏出了那麼多的事情,把她的心都操碎了,她也很少去和孩子交流溝通。女兒這麼晚了還不睡覺,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呢?看到媽媽走進來,曉北指著曾浩的照片問媽媽:“你看他是誰?”
阿雯搖了搖頭:“不認識。你從哪裏找來的?”
曉北歎了口氣,說:“他是一個軍人,和你們差不多大,可惜二十年前在北部邊疆搶險救災時犧牲了。他唯一的妹妹又瘋了,他的父母很可憐。這張照片是我向他媽媽要的。他們都說我長得很像這位叔叔。”
阿雯心裏一驚,她仔細看了看照片上的曾浩才說:“不說不像,你一說起來我還真的感覺你長得有些像他。他的父母在哪裏?你帶我去看看。”
程一民終於追上了俞蘭,看到俞蘭悲痛萬分,程一民也講述了自己一生的經曆。聽完程一民的故事以後,俞蘭呆住了,她的心裏久久不能平靜,不由得又想了那個犧牲在搶險救災中的曾浩,如果那時他不去搶險救災,也許自己和他就會相親相愛過一輩子。可他走了,帶著自己對愛情的絕望離開了這個世界。俞蘭心裏現在除了悔恨沒有別的辦法。她和表姐去過一次曾浩他們家,麵對兩位善良而飽經風霜的老人,俞蘭心裏刀割般的難受。她多麼想跪在曾浩的墳墓前痛痛快快哭一場,給他說說心裏話,讓他知道他在這個世界上還留下一個女兒,求他原諒當初自己的絕情。但她還是沒有把自己內心的感情表達出來,她不敢在兩位老人麵前表明自己的身份,她怕老人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表姐夫拿了很多錢給曾浩的父母,兩位老人說什麼也不收,他們說國家已經給了他們每個月的生活費,不能再麻煩別人了。
自從上次接到了四川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以後,程一民一直不能平靜,他已經肯定那個電話就是阿雯打的,可她打了以後為什麼又不接呢?很顯然,她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分別二十年了,她有怎樣一段辛酸的過去,別人是無法知道的。見了俞蘭以後,程一民就馬上想起了阿雯家的那個女兒,很顯然她不是阿雯生的。心裏想到這些以後,程一民再一次踏上了四川的土地,他還是要去見阿雯,不管她現在如何,都要親自見到她,那個讓他牽掛了一生的女人,隻要能聽她說說話,也是對自己心靈的一個安慰。
遲來的懺悔
阿雯和曉北再一次去鄉下看望曾浩的父母。本來是叫思宇也和她們一起去的,可思宇說什麼也不願意跟她們去,他說:“自從爸爸出事以後,在原來的學校裏大家都看不起我、嘲笑我。好不容易換了個學校,同學們都不知道我的底細,大家都對我很好。今天有個同學過生日,全班同學都要去給他祝賀,我也不能不去啊!”
阿雯想想兒子說得也有道理,就叮囑了他幾句,然後和女兒一起去了鄉下。
程一民是下午來到阿雯她們家的。在省城下了火車,他就打的直奔阿雯的家。阿雯家裏沒有人,他就去問小區門衛,門衛用不懷好意的眼光盯著程一民問:“你是阿雯的什麼人?”
“我是阿雯的一個遠房親戚。”程一民趕忙遞了一支煙給門衛。
門衛還是不相信,又問:“你說你是她的親戚,阿雯在這裏住了這麼多年了,怎麼從來沒有見你來過啊?”
“我一直在外省工作,今天回老家看父母也就順便來看看阿雯。”程一民笑了笑。
門衛似乎明白了,他對程一民說:“阿雯今天一大早就和她的女兒出去了,她的兒子是中午出去的。”
“那她丈夫呢?”
門衛又盯了程一民一眼,驚訝地問:“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
程一民不停地搖頭。
門衛馬上歎了口氣:“其實阿雯這個女人也夠命苦的,她的老公先是和外麵的女人胡搞,把自己的錢都花在了外麵的女人身上,家裏的兩個孩子他丟下不管。後來和那個女人鬧矛盾,殺了那女人,現在已經進了監獄。”
程一民已經聽不清楚門衛後麵還說了些什麼,他走出了小區,希望能馬上見到阿雯。這個讓自己心疼了二十年的女人,怎麼會遇上這樣的倒黴事啊!可是茫茫人海,他望穿雙眼也不見阿雯回來。程一民隻好在離小區不遠的招待所訂了房間。看看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他想著阿雯和孩子也應該回家了,程一民決定再去阿雯她們家。
就在路過十字路口的時候,麵對不遠開過來的汽車,一個少年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似的,騎著一輛自行車在橫穿馬路。眼看著一場車禍就要發生,程一民眼疾手快,他幾步衝上去就把那個騎自行車的少年拉住了,少年沒事了,程一民卻被旁邊的電線杆撞得鮮血直流。那個少年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嚇傻了,圍觀的人們馬上叫了“120”急救車,程一民被送進了醫院。那個被程一民救起的少年正是思宇。
過了很久,思宇才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他知道如果沒有那位叔叔拉住他,也許自己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在同學家裏,他本來是不喝酒的,但大家都勸著他喝,他抹不開麵子,也就喝了不少的啤酒,腦子很不清醒了。騎著車在馬路上飛奔時,他已根本不能控製自己的行為。
程一民被送到了醫院,醫生馬上就對他進行了急救。由於都是些外傷,所以他並沒有什麼生命危險。思宇看著纏滿紗布的程一民,心裏害怕得要命,他哭著給母親打電話說:“媽,你快回來啊!我惹出禍事了。”
阿雯一走進病房,她突然呆住了,她不敢相信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就是自己思念了二十年,心裏曾無數次想念卻又不敢麵對的男人程一民。這一切來得是那麼的突然,竟讓阿雯覺得很不真實。她也想過他們倆在這一生中也許有一次見麵的機會,可從來沒有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相見。兩人相互對望了好久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曉北拉住了母親,著急地問:“媽,你怎麼啦?說話啊!”
阿雯無力地搖了搖頭,說:“我沒事,你把弟弟帶回去好好休息,這裏有我。”
曉北和思宇走出了病房大門。
程一民很吃力地拉住了阿雯的手,千言萬語他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還是阿雯打破了尷尬的場麵,她破泣為笑:“今天能在分別二十年後再一次見到你,我的心裏滿足了。以前的事,我隻能給你說一聲對不起。今天你又為救我的兒子住進了醫院,這一生欠你的情我無法還清,隻有等來生吧!”
程一民抱住了阿雯,動情地說:“你什麼也不用說了!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一直不知道是我的姨媽害了你。阿雯,我想用我的後半生來好好地愛你、保護你。這二十年來,我從來沒有一天放棄過你!找到你,讓你過得幸福愉快是我最大的心願。在找到你之前,我就想過了,如果你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我不會來打擾你,隻想看看你了卻我的心願。你過得好,我就覺得比什麼都重要。可現在你沒有一個幸福的家,你的丈夫帶給你的除了恥辱就是傷害。我不能看著你這樣痛苦地生活下去。你盡快走出這個生活的陰影,我們回到從前,好嗎?”
阿雯心酸地搖了搖頭說:“我是一個不值得任何男人為我付出感情的女人。在這二十多年中,風風雨雨我也經曆過了。沒有見到你時,我是那麼的想見到你。畢竟我們都為對方付出了真心和真情,當我在生活中遇到困難、遭遇痛苦精神快要崩潰的時候,我是那麼的希望你能來到我的身邊幫幫我,給我以精神支柱。但現在你真的出現在我的身邊時,我才發現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的一切已無法回到從前。很多事情我們也無法改變。結婚前大家談的是感情,有了家庭以後,更多的是想到自己對家庭、對孩子的責任和義務……”
程一民沒有想到自己苦苦尋找了二十年、讓自己心疼不已的女人如今對自己卻是這樣的態度。他無法接受、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人家都說有情人終成眷屬,可自己這叫什麼呢?阿雯這個女人讓自己想了二十年,也痛苦了二十年,自己既然找到了就不會再放棄。他不停地勸說阿雯,他要用行動來證明給自己心愛的女人看。
俞蘭正在和表姐一家共進晚餐時,接到了一個叫她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的電話,聽完電話她馬上就哭了起來。表姐放下手中的筷子扶住了她,問:“小蘭,你別難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啊!”
俞蘭抱住表姐哭得更凶了,說道:“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董尹南開車帶著俞蘭他們出現在阿雯她們家的時候,最高興的還是彤彤,她沒有想到的是她最尊敬的程叔叔也在她最喜歡的阿姨家。
董誌楓很得意地說:“上次來我就說曉北長得很像小姨,你還罵我。”
“有什麼了不起?你那麼聰明,怎麼以前沒有預料到程叔叔和阿姨他們二十年前是一對愛得生生死死的戀人呢?”彤彤不服氣。
曉北見家裏突然來了那麼多她不認識的人,心裏感到很奇怪。阿雯悄悄把她拉到了一邊說:“今天來的那個俞蘭阿姨,她就是你的親生母親。她當年丟下你也是有苦衷的,事後她也很後悔,到處找你。現在好不容易通過程叔叔知道了你的下落,今天來……”
曉北打斷了媽媽的話:“媽,我求你什麼也別說了好不好?你叫她走,我不想見她。我隻知道我還有一個犧牲在邊疆搶險救災的親爸爸,作為他的女兒我為他感到驕傲和自豪。我隻有你一個親生母親……”
俞蘭覺得羞愧難當,哭著跑了。
曉北看著離去的俞蘭,也在悄悄地抹眼淚。
陳小東病了,阿雯和曉北是從思宇口中知道的。因為思宇是陳小東的學生,他發現老師有幾天沒有來給他們上課了,後來才聽同學們說老師生病了。曉北等不住了,她一直要求阿雯和她一起去看那個她喜歡又叫了幾年“爸爸”的陳小東。
陳小東的母親在醫院裏照顧兒子。孫子可可已經在城裏上小學了,長得很惹人喜愛。看著已經長成漂亮大姑娘的曉北,陳小東心裏不由得一陣感慨。曉北俯在陳小東的耳邊悄悄地說:“我已經找到了我的爸爸和媽媽,現在想去找崔老師解釋清楚,讓她不要再傷害你和阿雯媽媽了。為了我的事,你們受盡了折磨。以後不管我走到哪裏,我還是認你們作我的爸爸媽媽。當初沒有你們收留我、幫助我,就沒有今天的我。”
“你的親生父母在哪裏?快帶我們去看看!”陳小東馬上就來了精神,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曉北的神色馬上黯然下來,有些傷心地說:“我的爸爸是一位軍人,他在我還沒有出生時就在北部邊疆搶險救災中犧牲了。我的媽媽來找過我,但我沒認她,她不配做我的母親……”
陳小東的母親見此情景,趕忙打斷了曉北的話,讓她帶上可可一起出去逛街。
阿雯拉住了陳小東的手說:“我家裏有事,先回去了。等曉北回來以後你和她好好聊聊。她應該去認她的媽媽。她的媽媽也很不幸,在那種特殊情況下有了孩子,把孩子送人也是萬不得已。”
陳小東打斷了阿雯的話,神情嚴肅地說:“你為什麼見了我就要急著走?曉北的事我會盡力去說服她,可你自己的事情呢?思宇剛來我班上時情緒很不好,他一直在回避他爸爸的事。你不知道伍田宇做這一切對孩子是一個致命的打擊。阿雯,我知道你心裏苦,可你總是一個人把痛苦憋在心裏,這是為什麼?我不想讓你再這樣下去了,讓我走進你的內心世界,為你分擔痛苦好不好?就算你不為別人想,你也應該為你的兒子想想,從你那痛苦的婚姻中解脫出來吧!思宇說過他不希望自己有那樣一個叫他抬不起頭的父親。崔小芸已經答應了我離婚的請求,我願做思宇的父親,讓他那顆受到傷害的心得到醫治。”
麵對陳小東的再一次表白,阿雯哭了,他也知道這個真誠癡心的男人一直在愛著自己。兒子在他的班上讀書,他就像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關愛著他。兒子也喜歡陳小東,討厭伍田宇,但阿雯還是硬著頭皮拒絕了陳小東的感情。伍田宇還在監獄裏,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他。
曾浩四十四歲的生日到了,父母很早就給他準備了很多他生前最愛吃的東西。今年他過生日是個特殊的日子。曾婷婷的病已經好了。並且父母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兒子會在犧牲之前,給他們留下了一個孫女,而且還把她找到了。這個美麗善良的女大學生是曾家唯一的後人,是爺爺奶奶的安慰和希望。兒子不在了,有了孫女,爺爺奶奶也同樣高興啊!晚年的生活,他們不會再寂寞和孤單了。曉北在一個星期前就接到了鄉下爺爺奶奶的電話要她回去,到了那天她就向老師請了假。由於路上堵車,曉北到了鄉下還是很晚了。家裏沒有人,曉北就去了離家不遠的山坡上,爸爸的墳墓就在那裏。
俞蘭跪在曾浩的墳墓前哭得肝腸寸斷:“曾浩,你已經離開我們二十年了,以前我真的沒有勇氣來麵對你,更不敢來麵對你的父母。當時,我真的很愛你,但我無法忍受和你分離的痛苦,為了自己能得到暫時的安慰,我狠心地拒絕了你。沒想到給你帶來了那麼大的傷害。幾年以後,我突然發現女兒是你的,而麵對眼前的安逸生活,我又違背自己的良心和道德,把女兒拋棄了。事後我也很後悔,到處找女兒,可都一無所獲。經曆過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過後,我才突然明白遊戲感情的人最終是沒有好下場的,我自己也受到了懲罰。好在老天有眼,讓我在拋棄了女兒十多年以後,又見到了她。她被真誠善良的好心人家收養,現在她過得很幸福。我去認她,她拒絕認我,我沒有半點怨言。我根本就不配做一個母親。但讓我心裏高興的是,她終於認了你這個父親和她的爺爺、奶奶、姑姑。這是我感到最欣慰的。曾浩,曉北是個好孩子,你在天有靈也會為有這樣一個女兒感到自豪的!當年是我對不起你,現在是我對不起女兒!我是一個罪人。”
站在旁邊的董尹南夫婦,看著情緒越來越激動的表妹,他們也不知如何是好。曾浩的母親跪在了俞蘭的麵前,勸說道:“孩子,我求你別再這樣了!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給曾浩生了曉北那麼好的女兒,就是我們曾家的功臣。你永遠是我們曾家的媳婦。曾浩他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他會原諒你的。你起來吧!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麵對寬容慈祥的老人,俞蘭更是感到羞愧難當,她越哭越凶,幾個人拉她都拉不起來。
“媽,我錯了……”站在身後不遠處的曉北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走過去抱住了俞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