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2 / 3)

會後,老潘讓我寫誓詞,有現成的,摘抄中央文件就是,突出整頓為綱。我順帶提出,放小白一馬,讓他加盟“長沙工人隊”。老潘說,先看誓師會上的表現。

老潘又接到龔秘書電話,電話中說:誓師會隻能開好,不能搞砸。最好能事先排練。老潘說,鐵路工人是最正宗的產業工人隊伍,有紀律,不怕的。其實,他自己非常鄭重,每天在辦公室朗讀誓詞,糾正字音,設計手勢,有次還係著白毛巾,對著鏡子照。嶄新的製服製帽發下去了,白毛巾也發下去了,各個車間抽時間在編織隊形,仿佛完成一次儀式,接受一次宗教洗禮。那天在洗修車間遇到劉哥,笑眯眯,他穿上新製服,說正好合身。問他的近況,說是孩子大了,老婆做臨時工,不為奶粉錢操心,日子過得順暢些。他長噓一聲,又感歎:“日子過得去,哪個願意人前矮一頭?”說過,讓我為他校正“向前進”的舞台動作。老馮行動也積極,上個月他獎金最高,已徹底告別可與醬缸媲美的翻毛皮鞋,換雙新的;上班不再下棋,小蘇笑他:老馮現在鳥鳥硬了,早鑽出褲襠。我采訪過老馮,寫篇《整頓帶來新麵貌》,介紹他的轉變。老潘看過,說:“慎重些,這號人不識進退,要多觀察。采訪稿暫不發。”

奇怪的是酸棗聞訊而來,對誓師會很有興趣,說要造大聲勢,拍照、上報紙,留下曆史的記錄。這方麵的工作他包下來。又打聽發言的工人代表是誰,並且說,發言稿由他審定。

鋼杆——小劇本—草棚大學

夫妻若是長相廝守,隻怕也難。天天你看我,我看你,臉上眉毛的弧度、痣的位置都刻錄下來,少了新鮮感。再有,做什麼牽著絆著,煩不煩?我想“突圍”。於是盡早去教育局組織的“五七大隊”報到,想重返走南闖北的單身生活。無奈滿子有尚方寶劍,說已懷上了,想我在身邊。我強詞奪理,說什麼好男兒誌在四方,豈肯學燕雀呢喃屋宇下。一通狗屁之後,滿子隻得依我,她溫順。

五七大隊,不錯。“五七指示”要我們學工、學農、學軍,輪番學。

幾十個人,壯誌淩雲談笑風生嘻嘻哈哈稀裏嘩啦擠上一輛車,學農。車開到湘東的桃花公社,分散落戶農民家。幾天後,趕上“春插”,雨落得紛紛揚揚,農民插秧披蓑衣,戴鬥笠,我們赤膊上陣。天冷,生產隊長開恩,買些劣質酒,讓我們喝下去祛寒。一旁的農民齊桃說:少喝,土茯苓、金剛刺坨熬的酒,喝多了上頭。我隻圖身上發熱,哪理會齊桃的忠告,繼續對瓶子吹。酒下肚,全身熱燥,覺得腳下水暖,回頭譏笑披雨衣、穿套靴不敢下田的女同胞。忙到吃飯時間,去水塘邊洗腳,仿佛著了孫二娘的套,吃了蒙汗藥,一聲倒也,從塘基上掉入水中。齊桃背起我放到床上,煮薑湯醒酒。他說:“泥腳杆子說話沒輕重,句句出心窩。”我似有感悟,喃喃地念:“卑賤者最聰明,高貴者最愚蠢。”其實,我何嚐高貴得起來。

插過幾天田,天放晴,開門見半坡桃林,花開得燦爛,山嵐、清溪,溪橋上的行人、溪水中追逐的遊魚,全被映成一片緋紅。齊桃饞我:“再過兩個月,摘下的水蜜桃飯碗大,甜得你上下牙粘在一起。”當天去公社聽報告,上麵大講學大寨人“三戰狼窩掌”,開墾梯田,以糧為綱。我的心思卻集中在甜得上下牙粘在一起的桃子上,就胡思,就亂想,想到王母娘娘的蟠桃盛會,想《二桃殺三士》的曆史故事……最後隻聽到公社書記一聲幹咳,說是報告會後招待我們這幾個所謂的“筆杆子”,要我們宣傳農業學大寨,筆下生花。吃肉喝湯,筆下開張。當晚剔亮煤油燈,鋪開稿紙,精思附會,想寫點什麼交差。筆下一生花,就會想到桃花、桃子,又脫離不了“農業學大寨”,“以糧為綱”,“桃花”同“大寨”就駁火,似清晰實糊塗,好歹湊成個小劇本《半坡梯田落桃紅》。劇情簡單:桃花村人響應農業學大寨的號召,將種植桃林的坡地改造成大寨似的梯田,奪取了糧食豐收。劇本送到公社,反映不錯。

幾天後,我們這群候鳥又趕到攸縣。又見山拱山伏、水漲水漫,好玩。在攸縣,我們玩,農民也玩,玩出新花樣:學“朝農經驗”,辦大學。網嶺鎮有間草棚大學,學員百多號,都是附近貧下中農。大學辦得全國知名,各地取經的如螻如蟻,上網嶺的當天,就遇上好幾隊。鎮上哪有接待能力,食宿緊張。

我們實地考察,上山。山間,幾間茅草屋,立幾個書架,擺幾排農具就是學府;破茅屋安黑板,就是課堂。倒是“大批判欄”辦得紅火,內容規格化:“讓學校辦成無產階級專政的工具”、“同舊教育製度決裂”。學校留個老農民看家。向他打聽。

問起:“老師呢?”

回答:“哪有?互幫互學。”

又問起:“學員呢?”

又答:“農忙時節,回生產隊搶工分。”

再問:“怎麼會想起辦大學?”

再答:“還不是‘王大學’的主意,從沒跨過學校門檻,六十幾歲人,想讀大學想得發瘋,幹脆自己搞名堂。”

最後,眾人問:“王大學呢?”

老農回答:“他呀,不知有多快活,去全國各地介紹經驗。”

我們無言。找不到人,隻好圍著山坡轉,轉到一片坡地,有發現,有塊木牌,上書:農民大學試驗基地。坡地上種玉米。再想找些學校的影子,沒有了。轉來轉去,頭發暈,眾人急著離開這座學府,不急不行,住宿仍沒著落。

下山時,幾個北方口音的在嘀咕。

——開玩笑,辦什麼大學,小孩子過家家。

——學遼寧朝陽農學院,我看夠嗆。

——別亂嚼舌頭,“朝農”是毛遠新試點。

——以後讓張鐵生當教育部長,學校會越辦越好。

山下,總算找到臨時招待所,由破廟改建。慘哪,鍋巴飯,冷冰冰,菜隻有煮得糜爛的老南瓜。山上轉得周身汗;身上還落了毛蟲灰,又熱又癢。想洗澡,看水缸,水已舀到老底子。有人說,幾裏外有條小河。我們隻好找小河。路上眾人集體創作:草棚大學真新鮮,鋤頭扁擔鬧翻天。參觀取經真造孽,河裏洗澡廟裏歇。

當晚,沒電,睡大統鋪,個個唉聲歎氣,被大統鋪上的小爬蟲“全麵專政”。打起手電抓蟲,蟲抓不到,倒是身上抓得青紅紫綠。坐起來,邊抽煙邊想:

草棚大學算回什麼事?又是餿主意。餿主意如何能在全國造成聲勢?“上有好者,下必甚之”。其實,平頭百姓要讀大學、想平步青雲無可非議,想辦大學的主意卻離奇,辦起間“草棚大學”而且享譽全國,更是滑天下之大稽。此風一長,草民們都以為奇門遁術、旁門左道能一夜成名,國家就危險了。

我又在憂國憂民。

半個月後重返桃花公社,發現天地空曠。再看,到處是桃樹的殘枝敗葉,砍下的枝幹茬口凝桃油,掘出的根須沾幹土,坡地被挖得坑坑窪窪,山坡如生瘡長癩。為何?回到齊桃家,齊桃臉色難看。我剛放下行李,他問:“你們幾時走?”我說:“等通知。”齊桃說:“早走早好。”說罷,避開我,扛鋤頭出門。我一頭霧水,追問個為什麼。他恨恨地說:“多虧你的戲本子,觸動公社幹部的神經,硬是砍了桃林修大寨田,累得吐血也得不償失。”我懵了,痛責自己信口開河帶來的怨懟。理念上的“差之毫厘”,結果上的“謬以千裏”。我錯在哪裏?錯在“跟風”,“跟風”是良知和責任感的喪失,是自覺地在泥淖中打滾。

我們在一片叫罵聲中結束了“學農”。

寧哥——誓師會—新皮鞋—工人代表—“豬腰子”—老母雞變鴨—血在淌

誓師會那天特殊,下午四點,汽笛長鳴,眾人很快集合。模具廠的隊伍到得最早,都化妝,建妹子挺著大肚子,居然結條大辮子,扮李鐵梅。劉哥臉上妝重,油彩塗得不勻,但眉毛畫得黑又濃,添出幾分精神。

洗修車間清一色男工,要個子有個子,要儀表有儀表,特別是老馮,他蹺起腳,讓我看剛買的新皮鞋,說買不到合適的碼數,鞋小一碼,卡腳,但為了這次誓師會,隻得將就。小蘇獨出心裁,讓每人提盞紅燈,個個是李玉和的扮相,隻是不唱京劇。

橫幅、標語,紅旗、鐵路路旗,很張揚。軍樂、民樂,震天動地。擦得鋥亮的蒸汽機車頭作為主會場背景,車頭上係個大紅球,讓機車“煥發青春”。各工段、車間的工人都穿上嶄新的製服,戴上新製帽,脖子上係白毛巾。胸前佩戴路徽。

各路領導來齊。電台、電視台的工作車來了好幾台,麵對支起的廣播器材和攝像器材,眾人格外欣喜。四角探照燈一齊亮起時,全場歡騰。

多麼有力量的隊伍!龔秘書大聲叫好。

“不錯,不錯!那隊扮相最好。隻是燈光太強,臉顯蒼白,最好能化妝。”電視台工作人員指著洗修車間的隊伍說。

我馬上通知小蘇,緊急化妝。可是,一時哪來化妝油彩。老馮情急生智,說:“好辦。”他找來紅色的標語紙,眾人就著唾沫,將紙上的紅顏料轉移到臉上,雖不自然,卻也添色。

老潘緊張,他又要檢閱隊伍,又著急自己的誓詞領誦,不時摸出手巾揩汗,下手不敢重,怕抹去臉上精心設計的姿彩。

再看,小白今天格外光鮮,簡直當得模特兒,入得儀仗隊,眉清目俊,那身呢料的鐵路製服,該貼的貼,該挺的挺。酸棗掏出鋼筆,在一旁為他校正發言稿。

都聽從電視台工作人員的提調,讓洗修車間工人登上火車頭。火車頭上站不下太多的人,老潘指著老馮說:“你下來!”

老馮一臉驚愕,說:“為什麼是我?”

老潘說:“服從指揮,說是你,就是你。”然後牙齒縫裏吐出“不識進退,別想出風頭”。

眼看老馮眼裏噙著淚,提著紅燈爬下車頭,手中的紅燈不知往哪裏擺。

又在調度,模具廠的工人站前排。

老潘走到前麵,指著劉哥說:“你出列,塗個二花臉,給誰看?”

劉哥正待分辯,老潘找到建妹子,叫她也出列,說:“挺個大肚子,出什麼洋相?”

建妹子沒那麼溫順,當即痛陳:“肚子裏是鐵路人家的種,你敢說不是?”

氣得老潘嘴哆嗦。

劉哥還想出聲,老潘說:“嚷什麼嚷,老子一視同仁,上不得台盤的堅決不能上!”

盡管如此,誓師會準時召開,領導講過話,工人代表發言。小白上台亮相,氣宇軒昂。眾人輕呼“白一針”,但馬上噤聲。小白的發言吐音清楚,字正腔圓,隻是內容有點變味,本是以整頓為綱,促鐵路運輸生產,怎麼扯到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批判經驗主義。正在尋思,龔秘書怒氣衝衝找來,說怎麼搞的,批什麼經驗主義?省市領導對工人代表發言有意見。我來不及檢討,已是老潘領讀誓詞。他發過一番火,可能喉嚨幹燥,嗓子像九曲江中放竹排—一總不順暢,好在眾人排練過,對誓詞熟悉,總算是眾口一心,聲浪如潮,驚天動地,不少人臉憋得通紅。終於迎來眾人“向前進”的動作造型,幾百人拚足氣力喊“咱們工人有力量”。

剛散會,見老馮栽在水籠頭下,洗盡臉上的紅色,想安慰他幾句,不搭理。隻見他脫下新皮鞋,大叫一聲“去他媽的”,兩隻鞋象黑老鴰,一前一後,在空中翻滾後飛出老遠:穿在老馮腳下沒出到風頭的這雙皮鞋,此時卻讓眾人矚目。老馮又要砸紅燈,被小蘇搶過,說是:“砸不得,會犯大錯誤。”老馮說:“別管我,一世人隻有鑽褲襠的命。”隻見他脫下新製服,光著腳,一瘸一拐地走了。有人笑話他改行當赤腳醫生,被小蘇喝住。

一次會議,一場儀式,一出鬧劇,眾人又一次接受政治洗禮。那份興奮延續到當晚的飯桌上:大聚餐。工人真是有力量,啤酒漱口,白酒潤喉。為了給這次有曆史意義的誓師會留下紀念,眾人端起135或120的照相機,並肩挽手,拍照留念。老潘同小白被這個拉,那個扯,都要同他們合影。他們仿佛頭上生出光環,能騰雲,能駕霧,可以俯視腳下的芸芸眾生。

我不想湊熱鬧,倒在想:小白的發言怎麼信口開河。細一想,他的發言稿由酸棗修訂過: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不能不佩服酸棗的伎倆……

見到建妹子同劉哥,劉哥倒鎮定,說雖被掃麵子,心裏難受,但是,官打無羞,父打無憂,不礙事的。劉哥仍關注桌上盤碟中的剩菜殘羹,將能搜刮到的統統倒入飯盒,“豬腰子”爆滿,走人。建妹子找到我發潑,說當晚就要搬出潘家,指著凸出的肚皮說,生下來後,是男是女都不姓潘。眾人隻好為老潘賠笑臉,說好話。當老潘轉到這邊來,建妹子轉身就走。眾人卻紛紛上前,找老潘碰杯,老潘樂不可支,碰了這個碰那個。

隻聽到又是汽笛長鳴,有車輪擦過鐵軌刺耳的嘎叫聲,眾人一怔,老潘有經驗,說隻怕出了大事,拔腳朝門外跑,眾人也搶出門。走到路軌邊一看,慘哪!劉哥半邊身子倒在枕木上,一隻手握隻新皮鞋,眾人認出是老馮扔掉的,另一隻壓得平癟。“豬腰子”飯盒碾扁、剩菜殘羹倒在路軌間,劉哥還有半邊身體碾壓在機車下。血在淌,有人嘔吐……

劉哥的死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風波,機務段議定他是因公殉職,追悼會上鐵路分局領導安慰他的老婆和嫩伢細崽,他老婆也哭,哭聲雖不感天動地,卻道出劉哥的死因:“……他這輩子就想穿雙新皮鞋,哪想到……”當她在一連串“哪想到”的哭聲中暈厥過去時,建妹子扶著她,陪出很多眼淚,建妹子是不是聯想到哥哥光腦殼?這時,隻見老馮提個紙盒走出人叢,從盒中取出一雙新皮鞋,放在靈台上,磕頭三次,一抹眼淚又擠進人叢。有人聽到他自責地說:要不是我扔掉那雙鞋……

機務段又恢複了平靜。誓師會後,生產果然有些起色,廣播仍在播放《咱們工人有力量》,我沒有感受到力量,隻在思索,為什麼慘劇總落在底層人物身上!

潘書記等著看報。報紙來了,果然鐵路局誓師會上頭版頭條,隻是名目變了,變成《狠批經驗主義,抓革命,促生產大會》。我同老潘臉煞白。跟著龔秘書在電話中發脾氣,說這是嚴重的政治事件,有預謀,要深查。酸棗啊酸棗,翻雲覆雨,偷天換日,本領實在高。

眯子——頑強抵抗—“鳳是鳳,雞是雞”

王嬈同老龔準備國慶結婚,但遭到紅兵的頑強抵抗。王嬈氣得磨牙。那天她同龔秘書一道,本想做好飯菜,大家歡喜,老龔事先有關照,哪知紅兵不買賬,同時手法促狹。王嬈洗好魚,要煎,洗鍋時捏兩手油煙,紅兵一邊咯咯笑。待到王嬈起身盛飯時,嘩地一聲,剛買來的毛料裙撕開大口子,紅兵笑得飯都噴出來。王嬈氣得摔手走人,紅兵還在後麵叫:“不許開後門!”

“你想想,他家的門檻,能跨嗎?”王嬈抱屈,想哭。

“是呀,不能剛脫虎口,又入狼窩。”果子附和。

“老龔人不差,但他兒子太難對付。”我說。

果子說:“姓龔的得好好教訓小崽子,要不,不結婚。”

王嬈說:“他也為難,兒子不聽提調。”

果子說:“要求都不敢提,累不累呀。”

王嬈說:“不知道該怎樣辦。”

我自告奮勇,答應調教“大少爺”。

進到龔家,如進收容所,或是國民黨潰敗時的偽總統府。滿屋煙斜霧橫,紅兵在椅子上斜靠,嘴角流夢涎,有個家夥趴在桌上打鼾,沙發上有人橫躺,軍裝蒙頭,都醉了。桌上攤撲克牌,散亂A、K、Q、J和桃杏梅塊;國王、王後同王子在鹵豬蹄、鹵雞爪子的殘骨中存身,桃花杏花在花生殼中落腳。地上是空啤酒瓶,十幾個,橫七豎八,如保齡球打個“全中”。牆上的小黑板仍在,寫一首詩:鳳是鳳,雞是雞,鳳凰脫毛不如雞,有朝一日毛複起,鳳還是鳳,雞還是雞。“鳳”字寫得如始祖鳥;“雞”字是雞爪子抓出來的,字體似曾相識。蒙頭在沙發上睡的家夥猛地坐起,我的天,竟是南下,臉青,要煙抽。他怎麼攪到這家來了?問起,這裏是他們的牌戰據點,打撲克:“升級”。從大頭兵升到排、連、營、團,直到司令。一級壓一級,官大壓死人。司令讓手下點煙就得點煙,讓倒水就得倒水。老龔經常不在家,怪不得南下在小黑板上留下“狗爪體”。當著王嬈的前夫怎能談她的續嫁?隻好陪他們繼續牌戰,想借故走人。

南下發話:“你們球隊的小白,近來風頭出盡,哪裏冒出來的?”

我回答:“火車司機。”

怎麼會問起小白?

南下說:“我猜他的爹是鐵路局頭兒。”

我說:“算你機靈,他父親原來是鐵路局長。退休了。”

南下哈哈大笑,說:“沒錯吧,早猜到。這幾個豬腦髓還要同我打賭。我早說過:鳳就是鳳,雞就是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