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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

寧哥——糟頭肉—人分三六九

老潘如坐直升飛機,官運亨通,升為機務段黨委書記。上任後為“壓歲錢”長籲短歎。

物價暗漲,雞蛋賣到八分錢一個;工資仍是鐵板上砸鋼釘,絲毫不鬆動;宣傳鼓動能安人心卻不填肚子,久而久之,職工不來神,上班時出工不出力已成定規。臨近舊曆年,職工等發“壓歲錢”,上麵下緊急文件,絕不允許搞經濟主義,不得濫發獎金。錢毛沒看到就要急刹車,年如何過?

為發“壓歲錢”,他征求我的意見。我獻計獻策:第一招,以添置廚具的名義,財務上撥一筆錢給食堂,用來采購過年魚肉,分發職工。評上先進的發五斤,其他的發三斤,表現不好的隻發糟頭肉。

老潘問:“如果上麵要檢查,如何辦?”

“查什麼?怎麼不查工人的米缸和錢荷包?”我說。

“行得通?”他表示懷疑。

“有的企業以更新生產設備為名,給職工發錢。他們啃機床,我們啃砧板、菜刀和熱水鍋爐,又不是啃火車頭,總得有啃。”我不得不將“左鄰右舍”的情況告訴他。

“第二招呢?說出來。”他又問。

“輪流放假,讓大家年前打掃清潔衛生。”我說。

“放假,生產任務完得成?”他著急生產任務。

“再讓職工加班,將任務補回來。”

“行得通?”

“放假不扣錢,加班加倍計工資,等於給每個人多發幾天工資,有什麼行不通?”

這一說,老潘頭腦開竅,馬上執行。

風放出去,機務段歡騰,隻有老馮找到我,他擔心被劃作“表現不好”一類,分糟頭肉。

那幾天,我上躥下跳,忙得夠嗆。去沅江草尾,草尾挨近洞庭湖,魚多,隻是湖風厲害,割得臉上的血口子深一道淺一道,好歹買回幾噸魚。買肉找架子,買回十幾頭肉豬,請人現宰。架子知道少爺現在是風雲人物,上了《湖南日報》,後悔當初沒有將侄女嫁給他。去看過桂叔,他家生活依舊貧困。

殺豬那天,老潘親臨現場,屠夫殺豬,他幫忙揪豬耳朵;屠夫分肉,他指揮肥瘦搭配。老馮自告奮勇剝豬皮,他有絕技,豬腳上割一刀,就著刀口吹氣,吹得死豬脹如肥象,皮同肉就分離。老潘說:“吹豬皮也是一絕,你總算幹點正事。”老馮興頭上說:“我吹豬皮,你吹牛皮,都會吹。”他沒留意到,老潘的臉已憋成茄子的紫皮。肉分成一份份,想要肥肉的人多,肥肉能煉豬油,好炒菜。豬頭、豬尾,豬蹄子、豬下水統統下湯鍋,年前會餐。幾斤糟頭肉沒有分下去,慰問鍋爐房工人。

會餐,整個機務段實行軍事共產主義,模具廠工人全數出席。劉哥又提著他的“豬腰子”日本式飯盒,準備收集餐後的油水。老潘在眾人奉承的唾沫河中泅水。都衝他敬酒,灌得他麵麵糊糊,眾人圍著他取樂,問:建妹子肚皮拱起,是不是他搞大的。聚餐時,建妹子被供銷科長拖來同老潘喝交杯。建妹子眼一橫,喝道:“再無聊,老子擰下你的子孫根!”她說到做到,當即發潑。供銷科長差點被她取了胯下。眾人哄笑,放過老潘。劉哥端個杯子擠到跟前,說:“老潘,我敬你一杯。”老潘不買賬,沉下臉說:“老潘也是你叫的?”硬是轉過臉去。老劉就僵持,眼發直。直到供銷科長拍他的肩膀,對他說:“你呀,不識進退。”眾人也派劉哥的不是,他才醒過神。飯吃完,劉哥提著“豬腰子”飯盒,無神地走回家,“豬腰子”晃晃蕩蕩,晃出的油水濺到褲腳上,他也沒留意。老潘見到,說:“這號人哪裏上得台盤!”

日子就是這樣打發,上下齊動員,挖國有資產的牆角,我們吃掉的隻是廚房設備,有的廠已啃機床、啃電機;實在窮的就啃桌子腿、板凳腳,大家都為自己肚子裏的油水“當家作主”。但是天不變,道亦不變,人在生活中的位置始終受到秩序調控。供銷科長可以同老潘開玩笑,講葷話,劉哥想表示敬意也進不得襠。眾人嗤笑他,如同魯鎮上的人們嘲笑孔乙己和祥林嫂。眾人也有可惡的時候。

鋼杆——蜜月之後—作筆記

曆史的車輪滾到1975年。

同滿子成親三個月。所謂的生活,就是用最簡單的炊具做最簡單的飯菜,摻和感情的千滋百味,吃得盤空碗淨。已是冬天,夜晚,聽北風尖叫,不時有凍折的枯枝落地。經常斷電,暗黑中伴著火爐取暖,數蜂窩煤的十個孔。頭上篾褶釘的屋頂上老鼠跑馬,有時會打架,小動物的熱鬧驅走寂寞。滿子翻箱倒櫃,希望能找出有滋味的東西,譬如說一點鹽薑,或是一顆話梅糖。意外地找出個紅薯,或是一把栗子,便宜了我,在爐子上煨熟,就有吸收澱粉的快樂。天愈冷,愈覺得小屋的其樂融融。倉庫有台破風琴,幾個黑鍵發不出音,搬到家裏,滿子彈奏最簡單的歌曲,我伴唱,打造琴瑟和諧氣氛。

門被推開,不是風,是海音。她摸索著進屋,像幽靈。

“我想聽《馬車從天上下來》。”她說。嘶啞的聲音如冷水潑在紅煤上。

“會呢。我能彈。”滿子就彈。

海音隻是聽。滿子問:“想唱別的歌嗎?”

“不想,隻想聽這首。”海音說,“收音機不會播放這首歌,這首好聽。”

我輕哼:馬車從天上下來,把我帶回我的家鄉……

馬車過來。海音的鄉關何處?

她突然提起寧哥,但馬上一語帶過,我明白了:她的心鄉有寧哥的影子。滿子想嘔吐,海音關切地問:“是不是也有了?”有什麼,我不懂。滿子支使我沏茶,她同海音壓低聲音,嘀嘀咕咕。就聽到海音小聲地道“恭喜”,恭喜什麼?兩人就掐著指頭數日子,又不是算命,掐算年庚辰月幹什麼?“掐”得我莫名其妙。

外麵,饅頭在叫,聲音緊張,像打鑼尋人。海音披上圍巾走了,門又輕輕攏上,她如有形而無體積的影子,從門縫中飄走。

刹時,來電了,斷電後重新得到的光明幾近熾烈,穿衣鏡裏映照桌上的幹花,還有牆上的年畫——大春哥和喜兒起舞,喜兒踮起足尖,一手搭在大春哥肩上,這年頭,這是最最恩愛的表示。我對滿子說,將去“五七大隊”鍛煉。滿子不滿,說:你就不想陪一個人?我問哪一個。滿子指著肚子,說:小鋼杆。說罷撒嬌。

有人敲門,開門看,竟是冬不拉,滿子轉憂為喜,馬上泡茶。冬不拉誇新家不錯,又說有家的感覺真好。問到他的近況,他愴然,要給鄉下子女寄錢,錢不夠用。“一袋工資一袋愁啊”。每月關餉,扣去雜七雜八的這個費,那個費。再從信封一樣的紙袋中,領回我們工資的元、角、分。那個月冬不拉拿到工資袋,從袋中足足倒出七個硬幣:九分錢。我想起匈牙利作家莫裏茲的短篇:《七個銅板》,滴血的七個銅板。我示意,滿子從衣櫃中拿出十塊錢給冬不拉。他感謝,送我一個報紙包,包著任滿爹家曬的幹菜。禮輕情義重。

總盼著這一天,盼望從信封中倒出更多的元、角、分。除了工資袋,我們還會想到什麼呢?眼看就是新學期。

新學期,學什麼“朝農經驗”,老調重彈,開門辦學哪,“社來社去”哪,總之知識貶值,貶得一文不值;知識分子掉價,掉到什麼也不如。

海音去了圖書室,準時上下班,避開眾人低頭走路,形跡真如修女,修女有上帝的佑護,海音有嗎?

饅頭也言語寡少。盡管有低音效果極好的收音機,卻很少開。

魏兄搬到學校住,他興家有術,小舅子從湘西運回一車木材,足有幾立方,勻給他的足夠打一房家具,包括馬桶。教學上他仍是一頭茫然,雖然緊跟形勢,但一會要講四屆人大精神,一會要講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他左右為難。那天,他突發奇想,問我“政治”兩字的古義是什麼。我告訴他:“政”的左邊是“正”,從“止”從“一”,“止”是腳趾,“一”是道路,腳要走正道;右邊是手揮鞭子,趕著你走正道。

他又問“治”。我信口開河,說:“治”同水利工程有關,右邊的“台”,是華蓋下一張嘴在發號施令。至於其他,我實在說不出。

哪知他一拍後腦勺,說:“我終於明白了,要聽號令,沿著正道走。左了不行,右了也不行。”於是他更“跟風”,隻是風尾巴也跟不上。

學校請科技大學的四屆人大代表雲教授作報告,魏兄坐在我旁邊,認真作筆記,但筆下總猶豫。

雲教授實話實說:四屆人大開會前兩天,他被帶到辦公室,跟著被解放軍接到火車站,火車要開時,才由家裏人捎來換洗衣服和牙具,到了北京,才知道自己榮任人大代表。第二天開會了。

雲教授說:“代表一起吃飯,見到了‘李鐵梅’和‘小常寶’,還聽她們唱樣板戲。”

路老兄說:“戲子鬧喧天,科學家靠一邊。”

魏兄筆下又猶豫。

雲教授轉入正題,說起周總理報告中提出在本世紀內實現農業、工業、國防和科學技術的現代化。

路老兄說:“‘四個現代化’?不怕有人說成經驗主義?”

魏兄筆尖戳紙,紙上有洞無墨跡。

雲教授最後說,大會任命周恩來為總理,鄧小平為副總理。

路老兄說:“來一番整頓,整死那批極左派。”

魏兄手哆嗦,幹脆套上筆帽,收起筆記本,撕下留戳痕的那頁,他又是一頭茫然。

後來他的心思全花到打造家具上。

路老兄忙於跑調動,想回老家福建,鑽山打洞。調令沒拿到,小道消息聽了一籮筐。聽了就傳,讓我們也了解到“風慶輪事件”和“蝸牛事件”。說到這些事件,一向嬉笑怒罵的路老兄動了真感情,大罵:娘希匹!總理帶病工作,為什麼呀?國計民生哪!卻來這麼一手,什麼玩意兒?哎,“戲子”總是充當荒誕劇的主角,這年頭,唱不完的“扯白歌”。

眯子——“老九”—為他人作嫁衣裳

年後酸棗同我一起組建“長沙工人隊”,同軍院男籃比賽籃球。誰敢說我做不得正事?軍事工程學院校慶,全國高校紛紛祝賀,來賓包括市裏各廠礦領導。校慶要熱鬧,這年頭,籃球賽最湊熱鬧。軍院男籃要找勢均力敵的對手。學院出麵找到市裏,市裏讓酸棗組隊迎戰。酸棗急了。想那軍院的隊伍何等強悍,要高度有高度,要技術有技術,哪支隊伍能應戰?他想將任務推掉。事情傳到我耳朵,當麵罵他投降主義。他立馬要我組織隊伍,拚湊“長沙工人隊”,他負責解決經費。

不敢怠慢,奉旨點兵,商業局、郵電局、二輕局、機械局抽人,被抽到的比討老婆還高興。想進隊的“二把刀”不少,送煙、請吃飯,一概回絕,堅持原則,不開後門。賽前事多,選購“白玫瑰”的運動服。印號碼,組織訓練。還要收買裁判,爭取場上七個打五個。威虎山“八大金剛”湊齊了,這才發現,少了“老九”,大前鋒的位置上沒有尖刀。有人提出小白,我一拍後腦勺:怎麼沒有想到他?急忙找鐵路局調人。鐵路局總是那口腔:目前整頓鐵路,不好辦。火車司機的工作“丁是丁,卯是卯”,離不開人。他們不鬆口,我隻得“暗度陳倉”,讓小白請病假參加集訓。

比賽那天,燈光球場上擠滿人,掌聲一邊倒。裁判有意偏袒長沙工人隊,響一次哨,招來一片噓聲,關鍵時刻小白遲到,半場過去,輸六七分。下半場開局又是輸,看來這場比賽要“潑湯”。我急,酸棗更急,比分慘不忍睹。這時,隻見小白分開人群,進場脫衣緊鞋帶,披掛上陣。上場就露絕活。一個切入,跳起,將球扣在籃板上,等到對方侵人犯規,球正好落入網中,得兩分外加罰一分。場上先是靜默,後來連主場的觀眾也不禁叫好。場上出現轉機,比分差距縮小。等到小白再次切入,正要上籃,被對方嚴重侵人犯規,一肘捅在他眉骨上,血濕半邊臉。本以為他會發火打人,哪知他一抹額血,拍拍對方,表示繼續比賽,他繼續得分。緊急暫停為他處理傷口,頭纏繃帶,他甩開眾人,又出現在場上,越戰越勇。個子高大,長得帥氣,加之英雄氣概,不少人將掌聲送給他,他成了球場上耀眼人物。

那場球打個平手,皆大歡喜,軍院領導特意同他握手,他為長沙工人隊挽回麵子。酸棗說大話:“工人隊伍就能挽狂瀾於既倒。”他馬上同小白稱兄道弟,將我同兩位“內夥子”裁判晾到一邊。我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寧哥——小白—火車頭

老潘現在很多事情離不開我。我正式調入辦公室,每天穿走於機務段各部門,及時發現情況解決問題,成了“消防隊員”。

這次要解決的問題涉及小白,他身上故事多。小白是老鐵路局長的兒子,人高馬大,天生一張娃娃臉,帥氣,球打得不錯,十七歲進省男籃,正遇上文化大革命,無事可做,學會了喝酒。喜歡講“狠”,好出風頭。酒後同射擊隊運動員比“狠”,拿過小口徑步槍,“砰、砰”兩槍,將照明線打斷,整個體委大樓停電,當然挨處分。下放到鐵路,分到機務段,司機班做司爐,開始還安分,三年後升為副司機。無奈進入青春期,下三路不聽指揮,隔三差五有桃色新聞,見不得漂亮妹子,見一個,戀一個;戀一個,甩一個。弄到後來哪個也不願同他往來。急了,四處亂打米,這次走到中山百貨大樓,見賣日雜的妹子漂亮,心生一計,揪掉襯衣上的兩顆扣子,佯裝買紐扣;還搬出“完全、徹底為人民服務”的大道理,讓人家釘紐扣。妹子紅著臉,拿出針線,就身給他釘,剛下針,他低頭朝妹子臉上湊。妹子急了,拔出針,朝他臉上猛紮一針,疼得他一聲大叫,驚動整個大樓,此後得名“白一針”。

老潘說,小白最近“長癤子生瘡”,要我去司機班蹲點照看。

到司機班後,第二天跟班出車。幾十節車箱的貨車,從長沙跑衡陽。上了火車頭居高臨下,視野卻局限在鐵路沿線的一邊。一個車組三個人,分工明確:司機老伍看左邊信號,指揮操作;副司機小白看右邊信號,要同司爐輪番朝爐膛加煤;司爐小郭隻有添煤的份。汽笛一拉,鏗鏗鏘鏘轟轟隆隆風馳電掣摧枯拉朽,火車頭的確領大工業之雄風,隻是蒸汽機車畢竟老舊。

車上,都沉默,聲音太噪,連打雷的聲音也難聽到。不說話,交流隻能憑表情,憑默契,憑手勢。我不想閑著,同小郭輪番朝爐膛加煤,往煤堆灑水。老伍神色嚴峻,眼睛發直,專注地看信號;小白做事像賭氣,遞煙不接,板著臉;隻有小郭子殷勤,不時遞過水壺,讓我喝水。

下午五點到衡陽,先去公寓吃飯。

在鐵路局,火車司機是頂級寵兒,司機班的待遇比其他車間好得多,出車時吃小灶,可以叫炒菜,住鐵路公寓。當其他工人捧個飯盆吃兩毛錢菜金的標準夥食時,司機們坐在小食堂,開啤酒,大盤小碟,饞得人家嘴角流涎。公寓門前有大橫幅:整頓鐵路秩序,強化勞動紀律。小白見到橫幅就罵:整頓整頓,想整就整,想燉就燉。老伍急於“熄火”,把我們推上飯桌,叫炒菜和啤酒。服務員上菜,小郭想用筷子頭開瓶蓋,小白搶過啤酒,牙齒開瓶;用力猛,崩掉牙瓷,牙床硌出血,瓶蓋仍沒打開。他抓起啤酒瓶摔在地上,一堆泡沫,一地玻璃渣子。幾個服務員看得眼瞪瞪,說他人高馬大脾氣醜。

小白仍在罵:“跟老子過不去,階級報複!”

想問清緣由,老伍笑著說:“吃飯,喝酒;一覺醒來,什麼事也沒有。”

有道是桌上有酒,就是朋友;酒杯一碰,患難與共。同小白喝過幾杯,他酒後吐真言,說老潘不讓他去“長沙工人隊”太不給麵子,又將事情說成階級報複。

我勸小白先熄心火,加盟“長沙工人隊”的事由我出麵斡旋。小白立即同我碰杯。

鐵路分局忙於開誓師會。

省裏的老沈,市裏的龔秘書同分局的頭頭來到機務段,督促超額完成上半年生產任務。說中央已發出“關於加強鐵路工作的決定”,要著重解決鐵路運輸問題。提出六個字:“加強”、“整頓”和“確保”。龔秘書逐點解釋:加強黨的集中統一領導,整頓鐵路秩序,確保運輸安全正點。突出的是“整頓”,要同各種破壞生產的行為作堅決鬥爭。要求機務段落實中央決定,大誓師。誓師會全稱是“以整頓為綱,搞好鐵路生產”。以機務段為中心會場。組織全市、全省收看收聽。潘書記對誓師會沒底,想聽意見。

老龔說:這些年風氣搞歪了,沒開過“促生產”的大會。四屆人大召開後,國計民生是大問題,要理直氣壯地開好這個誓師會。老沈胖臉上總掛笑,他說:要鼓動,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鐵路係統就是全國工業的火車頭。現在是曆史的關鍵時期,開好誓師會有曆史意義。

分局領導也說:的確是曆史發展的關鍵時期,火車頭就要發揮火車頭的作用,今後哪個破壞鐵路生產,堅決鬥爭,絕不手軟。

然後研究細節問題,如誓師會當天的著裝,議定那天幾百工人一律鐵路製服,脖子上係白毛巾;確定,到時候老潘領著整個機務段工人讀誓詞;還有,要出效果,選機務段的工人登上火車頭,揚大旗;群眾並肩挽手,向前進。全廠工人喊口號,最後高唱《咱們工人有力量》。會議集中開半小時,不影響生產。

但挑選誰為工人代表發言,沒有議定。數來數去,數了五六個人,扮相上都不出眾。這時分局領導提名小白。軍事工程學院校慶那天,分局領導也在場看籃球比賽,他說小白球技極高,形象極佳,風格極好,有點像李玉和呢。又問:普通話如何?老潘說:北方人,父親是南下幹部,前任局長。分局領導說:這不就成了,將門虎子,人物出眾,就選他!老潘為難,說:這個人名聲不太好,就說起“白一針”的故事。分局領導說是小節,一語帶過,強調化消極因素為積極因素。老潘勉強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