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地上喘著粗氣,任憑地板的冰冷一點點涼透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冰冷變成了刺痛,我終於扛不住,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先去看了一眼門鎖,它已完全崩壞,失去了作用。
我用力把門推上,又搬來一隻實木椅子抵住門。關門的時候帶起一陣風,風吹起落地的黃紙符咒,給我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短暫的站立之後,我突然感覺胸口沉悶,於是走到窗前打開了窗。外麵好像剛下過一場小雨,一抹泥土的濕膩氣息撲進鼻子。我像一個快要窒息的人抓住一隻氧氣罐一樣,貪婪的大口呼吸,然後竟然聞到了隱約的煤氣味道。
煤氣味肯定不可能來自我家,因為我一直把孔老夫子的“君子遠庖廚”奉為座右銘,家裏原本的廚房都被我改成了儲藏室。當然也不可能來自603,因為603的主人,小黃和他的媽媽都已經去閻羅王那報了到。那麼,隻有一種可能。
我從窗外探出頭,半個身子都趴在了窗沿上。但我再努力,也隻能看到一大塊百鳥朝鳳提花布窗簾,窗簾把601遮的嚴嚴實實,連一絲光線都透不出來。
但是,煤氣味卻越來越濃了,我肯定這味道一定是從601傳來的。我開始擔心起那對年輕夫妻。之前繆太太把我逼到絕境的時候,我曾經狠命敲他們家的門,但是裏麵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當時我心裏想著他們可能不在家。但現在看來,也許他們已經出事了。
我猶豫了一會,還是撥通了120的電話,一個聲音很甜的護士接了我的電話。我簡短的說明了狀況,告訴她九溪330號601有人煤氣中毒,讓他們趕來施救。
十五分鍾左右,救護車趕到。我挪開實木椅子,打開門走出去,看到四個醫生風風火火的衝上來,其中一個醫生看了一眼601的門鎖,跟同伴嘀咕了一聲:“靠,鎖是壞的!”
隨後,他們四人用力踹門,我也過去幫忙,費了很大力氣才把門撞開,濃烈的煤氣味像子彈一樣衝出來,嗆的我眼睛流淚、止不住的咳嗽。
那四個醫生把我推到一邊,各自帶上防毒麵具,小心的進入601。兩分鍾以後,他們從裏麵抬出了那對年輕夫妻,但此時他們都早沒了生命跡象,變成了兩具屍體。
那四個醫生似乎見慣了生死,麵色清冷、毫無表情的抬著年輕夫妻下了樓,留下我一人愣在原處感慨生命的無常。
第二天,也就是太陰曆八月初八下午,白天又帶著一幫警察來了。他們先去601做了一些作業,然後走進我敞開著門的房間裏。
白天大大方方的走到一排古典中式沙發上坐下,掏出一根煙點上,眼睛銳利地在茶幾上掃了一圈,吐出一口眼圈,問我:“一個男人,家裏連個煙灰缸還沒?”
“我不抽煙,家裏也很少人來,就沒準備。煙灰隨便彈吧,反正都亂成這樣了。”我看著淩亂的房子和滿地的黃紙,心裏竟然生起一陣莫名其妙的快感。
白天也不客氣,彈掉半截煙灰,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張黃紙,捏在手裏看了一眼,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還會鬼畫符呢,這些玩意管用嗎?正好我幾天撞邪,您受累,給我也整幾張?”
白天身上有一種學不來的親和力,他並不刻意和你交好,隨便幾句話就能讓你感覺親切。我才和他相處兩天,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老朋友。
“白隊長,昨天你們公安局出什麼事了?看你回去的那麼急。”我試探著問。
“媽的!說起這事我就來氣!局長老婆被兩個和尚綁架了,本來不算什麼大事,隨便派兩個有點工作經驗的警察就搞定了。但邪門的是,那倆和尚點名非要我過去,我人都還沒到,他們又把局長老婆放了。你說邪門不邪門?”白天罵罵咧咧,一點都沒對我隱瞞。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拿我當自己人,還是想套我什麼話。
“那兩個和尚抓到了嗎?”我問。
“沒抓到,就跟這張鬼畫符一樣,人間蒸發了。”白天點燃黃紙,看著它化成飛灰,突然不懷好意的看著我,說,“老弟,你說這倆大頭和尚能藏到哪呢?”
白天果然暗地調查過我,他跟我說這些,就是想從我這套一些有用的信息。他的眼睛就像一台測謊儀一樣盯著我,捕捉著我細微的表情變化。
他說的兩個和尚,讓我想起了在觀音廟見到的水印上師的兩個跟班。但這件事關係到一些隱藏在我身上的我尚不知曉的秘密,我不能對白天說。
我假裝沉思,不理會白天的問話。因為在這種老江湖麵前,我說的越多,越容易出錯。
“好了,不難為你了,這倆和尚警察都找不到,你哪知道他們藏哪?我得接著查案去了,你隔壁那倆夫妻,不像是普通的煤氣中毒。”白天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又看了我一眼,隨意的把煙頭摁在茶幾上,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