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血來潮(2)(3 / 3)

“你跟他熟嗎?”

她點了點頭,目光低垂著。

“那就去唄,要有空的話。LA挺好玩兒的。”

“可……可沒那麼簡單,”她放開裙子,兩隻手絞到一起了,“他……除了叫我去玩兒,還問我……問我現在有沒有朋友。”

她好不容易把這些話說完,手指卻仍拚命扭在一起,仿佛右手要把左手編成蝴蝶結。

我的手指這會兒也沒閑著。它們在褲兜裏發現了一張小紙條,然後把它一點點搓成團兒,再打開,再搓成團兒。

“那……那你怎麼說?”

“我……我說過兩天告訴他……你說,我應該去嗎?”

她把目光全放在自己的手指頭上,好像她問的不是我,而是她自己的手指頭。

“這……我……又不了解他,你自己覺得呢?他人怎麼樣?”

她手指的動作暫停了幾秒,然後又恢複攪動,口中喃喃道:“他麼?他人挺好的。今年夏天剛剛從UCLA畢業,現在工作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唄。”我手下一用力,把那張揉得起毛兒的紙片兒給撕成兩半兒。

“你……是說我應該去了?”她抬眼看著我,眼睛睜得大大的,眼中發出一點點光,大概是遠處路燈的影子。然而僅此而已。夜太黑,我看不清別的。

“我……我是說,你自己決定吧。畢竟是你的同學,你最了解。”我又把紙揉成濕乎乎的一團兒——我的手在出汗,把紙浸濕了。

“可我在問你啊,你……覺得呢?我該去嗎?別管……別管他人怎麼樣。”她停住腳步,低頭全心全意地擺弄手指頭。

“我……隻要你覺得值得,就去吧。我……嗬嗬,我當你是哥們兒,當然……當然就希望你能開心!哈哈!”我盡量放鬆,自以為笑得很豪邁。

她一聲不吭地把頭扭向一側,用背對著我。夜裏起了風,吹著她鬆鬆垮垮的白襯衫,好像一麵旗子,呼啦呼啦地正向著敵人投降。而我就站在這麵旗子的背後,好像一台正播放搖滾樂的錄音機,突然給誰拔了插銷,剛才那兩聲笑還尷尬地留在空氣裏,揮之不散。

然後我建議我們去看場電影。她沒反對。她好像永遠不會反對什麼。

電影演到一半,我無意中看了她一眼。她還像以前一樣喝著偷偷帶進去的可樂,可大眼鏡片兒後麵閃爍著點點的淚光。其實電影並不怎麼悲傷。 我茫然轉過頭,希望從來沒發生過那次交通事故,而我和她也壓根兒就沒認識過。

7

電影散場已近午夜。

我回到家,客廳裏一片漆黑,臥室裏也沒有燈光。

他今天怎麼睡得這麼早?是不是不舒服?還是仍舊跟我賭氣呢?我疑惑著走進客廳,剛剛擰亮燈,就聽見手機響——我把它落在餐桌上,根本沒有帶出門去。

是方瑩的清脆聲音:

“嘿嘿,約完會了?”

“你怎麼知道?”我一愣。

“我有內線唄!怎麼樣?感覺如何?”小女生得意洋洋。

我恍然大悟。她怎麼不知道?說不定今晚這出戲就是她安排的,說不定連蔣文韜那身兒衣服都是她安排的!我突然覺得自己像被人牽著走的木偶。我回答:

“不怎麼樣。謝謝您關心!”

“哎喲!怎麼跟吃了嗆藥兒似的!”小女生話鋒一轉,“幹嗎一晚上都不接電話?”

“手機落家了。”

“我說呢。那郝桐呢?他幹嗎不接?”

“不知道。”我回答。我還真不知道。他幹嗎不接?不願意搭理她,還是我的手機他不願意碰?

“郝桐呢?”

“不知道,睡了吧?”

“噢……這麼早?”她半信半疑。

“快十二點了。”

“嗯……對了,我明兒早上再過去。今兒晚上去林叔叔家吃飯,回來晚了。”

“隨便。”

“郝桐他睡多久了?”

“不知道。”

“你這人,怎麼一問三不知啊?”

“我剛回來。不是約會去了嘛。”

“……你還是把手機給他吧,我有點兒事想跟他商量。”

“等著。”

我拿著手機走進臥室,擰亮了燈。床上卻是空的。

衛生間也是空的!

廚房也是空的,洗碗池裏憑空多了一個摔碎的杯子。

我衝進Ebby的房間,仍是空的,花花綠綠的衣服灑了一床。

KissFire!

我渾身一抖,好像突然踩到電門上了。

我急急火火地又在公寓裏走了一圈兒。方瑩還在電話裏不停地說著什麼,可我一句也沒聽清。一種不祥的預感正如潮水般鋪天蓋地向我席卷而來,轉眼就把我完全淹沒了。

我索性關了手機,抓起外衣,衝出屋子。鑽進汽車,發動引擎。

手機又響。還是方瑩。我把電源關了。

有一大群學生,從我車前經過,他們嬉笑打鬧著,不知是剛從某個party出來,還是正要到某個party去。

周末的校園,就跟繁榮的舊金山城一樣,不知有多少不夜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