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血來潮(2)(2 / 3)

桐子沒吱聲兒,隻繼續默默地吃飯。

Ebby沒等到回答,索性繼續往下說:“Waiter的確賺得不多,可也不一定要做Waiter。是不是你要找Job?嗬嗬,KissFire的老板可早跟我說過……”

“行了行了有完沒完啊你?再不趕快吃就趕不上你那淫亂大Party了,今兒晚上三番正堵車呢!”我急赤白臉地打斷Ebby,而且故意把“淫亂”倆字兒說得重重的,同時用眼睛緊盯著桐子。

他眼皮兒動了動,可還是沒抬眼看我,然後賭氣似的往嘴裏扒拉兩口飯,用後牙槽使勁兒嚼著,腮幫子上鼓出幾道豎紋兒來。

我還想再說點兒什麼,可我的手機突然就在廚房裏叫。我等它響過了兩聲兒,衝著桐子叫:“接啊,肯定找你的!”

桐子悶頭悶腦地走進廚房,沒過兩秒鍾就把手機拿出來,丟在我麵前的桌子上,頭也不回地進臥室去了。

手機還在響著,上麵顯示的來電者,竟然是蔣文韜。

居然不是方瑩!今兒禮拜五,到了這會兒她人還沒到,估計今晚有事來不了,電話怎麼也沒一個?

“你有事嗎?”蔣文韜沒頭沒腦地問我。

“有什麼事?沒事阿。”我稀裏糊塗地回答。

“那能來找我嗎?”

“幹嗎?”

“有事。”

“什麼事?”

“見麵再說。”

“非今兒說?”

“你有事嗎?”她又問一遍,跟剛才的口氣一模一樣,好像在講“山裏有座廟”的車軲轆故事。

“沒。那你等我會兒。”

既然已經說了沒事,再改口也沒什麼意思。我起身。飯還沒吃完,不過本來也沒多少胃口。桐子的碗裏也還剩著米飯,可他已經躲回房間裏去了。Ebby還在吃著,一雙小眼睛卻好像一對兒正找機會的大蒼蠅,繞著圈兒地四處亂轉,轉得我心裏不踏實。

我拿起夾克和車鑰匙,走到門口,停了停腳。桐子又在屋裏咳嗽。我本想進去告訴他,明天帶他去找工作。可他突然走出屋子,走進廁所裏去了。

我站著等了一會兒,他還不出來。Ebby那雙蒼蠅眼睛一直偷偷兒瞄著我看。

沒等他從廁所裏出來,我就開門走了。

6

蔣文韜拿著包兒,早早就在家門外等著,看我把車停穩了,蹣跚著走了過來。

蔣文韜的著裝平時是很難讓人留意的,就好像地鐵車站的售票員,你跟她天天見麵,卻永遠回憶不起她們穿過什麼顏色的衣服,穿的西褲還是工作服。

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蔣文韜穿裙子的時候。上次那條帶褶兒的裙子,就已經讓我印象深刻了,今晚她又換了一條裙子,但凡認識她的人看見了,心裏都要盤算盤算——那是蔣文韜嗎?

這是一條嶄新的白色紗裙,裙擺有隨時往起飄的趨勢,所以她一直要用手按著。為了配合這條裙子,她上身穿了一件寬鬆的大圓領白衫,下擺塞進裙子裏,仿佛是八十年代畫報上的香港明星。四月的灣區,雖說春意盎然,可大晚上的,看她穿這身衣服,我禁不住有點兒想打寒顫。

可別致的隻是那套有點兒過時的衣服。除此之外,她還是蔣文韜。她的大眼鏡兒,半長不短的發,還有小腿上半截子黑襪子——也許是深藍色或者深褐色,反正是深色的,具體什麼顏色,夜裏看不真切。

大概是因為這身衣服,她的腳步比平時蹣跚了不少。但那隻是蹣跚,決不是婀娜。因為女人婀娜的腳步,肩,腰,臀這些部位都要獨立而和諧地運動,可她此時的步伐,倒好像一尊雕像被人從後麵費力地推過來,身子雖在左右搖擺著,這搖擺卻是從肩至臀都同著步。

我放慢打開車門的速度,所以當我走下車的時候,她恰巧走到我麵前。

“有急事?”我問。

她看了我一眼,隨即又把目光轉移到壓著裙擺的手上,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什麼事?”

“咱們走走,還是在車裏?”她轉而問我,

“走走吧!”我回手關了車門。

我們沿著宿舍門前的小徑前行。

“嗯,我有個同學,在洛杉磯的。”

我們走了十幾步,她緩緩地開口。我們都小心翼翼地低頭看路。這條路實在是很黑,路麵上有一團團的黑影,不知是灌木的影子,還是一灘水,或是一個坑。

“他昨天給我打了個電話……”

她說得斷斷續續的,要走幾步才出來一句,好像那些話都沉在肚子底下,需要借著走路的震動把它們搖晃起來,晃到嘴邊兒,一不小心漏出來。

她這種說話的節奏,令我忍不住要走神兒。我默默盤算著該帶桐子去哪兒找工作。S大附近就有兩家中餐館兒,但規模都不大。再遠就要到Mountain View,就是今兒中午跟白立宏吃飯的那條街,中餐館兒真是不少。香港人台灣人大陸人開的店都有。不過店多有什麼用呢?桐子沒工作許可,身體又不好,又有誰願意雇他?就算有人願意雇,他能挺得下來嗎?病再加重了怎麼辦?

“我……我去不去呢?”

蔣文韜突然發問。可我根本沒注意她剛才說了什麼。

“哦?去哪兒呢?”我有點兒難堪地問。

她咬了咬嘴唇兒,說道:“那個在洛杉磯的同學,他昨天給我打了個電話,叫我去洛杉磯找他玩兒,”她頓了頓,腳步慢下來,“你說我去不去呢?”